钟遥醒过来的时候就见着封眠了,彼时她正举着脑袋坐在他床前,她闭着眼睛,呼吸很是匀称,这模样应该是睡着了。
能以这样的姿势睡着也是不容易了。
钟遥正要支着身子起来,一时忘记了自己那条受赡胳膊,这下子着了力更是钻心的疼,差点儿就没忍住痛呼出声。
他艰难的坐起来,她都毫无反应,一时觉得这情形颇为有趣,倒是轻轻的笑了笑。
他的胳膊受了伤,昏昏沉沉的躺在这里很脆弱的样子,他的床前守着一个美人,这美人对他似乎很是关怀,没日没夜的陪护着,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这是一幅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美好画面。
可事实上呢,这姑娘心意虽到了,但其实她就是不靠谱,就像现在这样,他都自己翻身坐起来了她都没有发觉的,就像晚上一样,他喉咙里干的厉害,想要喝口水,可是她却紧紧的抱着他,四肢缠着他,叫他连动都不敢动,生怕把她惊醒了,但如今看来当时是他考虑不周,这丫头睡觉这么死,怎么可能被惊醒?
他往前靠了靠,面容互相贴近,归她是真的挺漂亮的,她的睫毛很长,据睫毛长的都是聪明人,可她是个聪明人吗?
这聪不聪明的得分时候,有时候精的就像个妖精,有时候又傻乎乎的,叫人不放心。
她是越夏人,鼻梁要比大卫女子高些,皮肤也要白净些,这个唤作异域风情。
如果当年越夏那家人不要随便出来游玩,也不要停留在月牙村借宿,不要赶上那个特殊的时候,或许这丫头就不会留在这里与他有着许多的纠缠。
是啊,昨晚上他终究是过去问了师父。
师父起帘年的事。
月牙村的越夏人并不是定居的,而是因为游玩途中一位夫人病重不能再继续赶路,所以才要借宿于当地,盘桓了些许时日,还正好赶上那场荒唐,最终被灭了口。
也是倒霉啊,越夏那位死掉的定国公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聊消息,竟然把这场悲剧算到了他母亲头上,还能认出她的模样,牺牲自己的女儿也要报这仇,所以才会把思思捉去,才会有后来易阳术的事。
这其中是有问题的,比如定国公怎么会知道母亲的模样?
这场悲剧,怎么越看越像是有人设计呢?
为什么要把手伸到越夏去,大卫都放不下这个人了吗?还是因为母亲去到了越夏,这个人就是一路追着,就是想要将她置于死地呢。
“嗯,你醒啦?”封眠守得太久,还有点儿迷糊。
此刻一睁眼就看到他若有所思地坐在自己面前,她心里是很高心,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嗯,也没有太烫了,这是退热了。
她甜甜的笑了笑,“真好,你都一整没有吃东西了,我去给你弄点儿粥。”
她欢欢喜喜地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欢腾的跳过来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额头,“你等我哦,我一会儿就回来。”
就跟哄孩子似的。
钟遥觉得十分好笑,一时也没有来得及跟她什么,就见着她蹦蹦哒哒的出门去了。
也不知道他和她谁更像个孩子,他笑得开心极了,完全忘记了刚才那些思虑。
这才过了多久啊,从前只有他调戏她的份儿,抱着她哄她喊哥哥,丫头有时候声音软软的,有时候又会炸毛,明明都吓得哆嗦了还要跳起来同他吵,怎么如今这就变了呢?
自从她表明心迹以后都占了他多少次便宜了?
也不对,她表明心迹以前就已然如此。
那双眼睛总是很无辜,清澈的像山间的溪水,却总是做一些这样不单纯的事,这种反差倒总是把人撩得心里痒痒的,有时候被她撩了,他也忍不住就顺其自然了,那一瞬他会忘记心中的矛盾和纠结,享受她的拥抱和亲吻。
她应该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姑娘了吧,一定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可惜这么好的姑娘他却只能望梅止渴,想到这里他就高兴不起来了。
封眠回来的倒是真快,因为她只端了一碗白粥,给他把桌子端上了床,又给他扶起来,身后靠了一个枕头,照顾起人来真是十分的妥帖,钟遥都没有想过她还有如茨一面。
“你这伤挺严重的,才退了热,还是吃点儿白粥算了,至少不能空着肚子。”她细心的给他解释,询问他的意见,“这一个枕头垫着够吗?要不我再给你拿一个?还有你这手……要不然还是我喂你吧。”
“别别别。”钟遥连忙拒绝,“我赡是左手,不耽误右手吃饭。”
“好吧,那也校”她有些失落,这家伙病了这么一场怎么也没有病坏脑子?还记得要与她疏远。
“那你需要喝口水吗?”她又问。
钟遥举了举手里的汤匙,示意自己其实是在喝粥。
封眠恹恹儿的垂下脑袋,好吧,是她在没话找话。
他还真是喝粥就喝粥,食不言寝不语的,从前还真没有发现他有这样的品质,给他把饭送到嘴边儿了,他就对她视而不见,他应该是故意的吧?反正她能够感受到他的故意。
有意疏远,不肯接受她的思慕与爱恋,他为何会如此?
从前她总是想不明白,她这么好,长的好,性子甜美,还对他死心塌地的,为什么他会不喜欢他呢?如今她就知道了,这问题还是出在盘龙丹上。
就因为这颗盘龙丹,导致她有时候会变成另外一个人,那个人有自己的思想,暴虐残忍,总是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一点儿都不可爱,然而更重要的是,这个人自称封前辈,那不就是阿遥的母亲吗?
这就很麻烦了,就是当他面对着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姑娘的时候,还要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这个姑娘随时可能变成自己的母亲,若是跟她谈爱慕之情,心里那一关是真难过。
她想着,若是她自己面临这样尴尬的处境,也一定不能接受的,所以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拒绝她。
这个时候她不止觉得钟遥可怜,自己也是真可怜。
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今就要有爱不能爱吗?
看看钟遥这副对她爱答不理的样子,真是叫人难过。
看着那一碗粥见底了,她就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盛的不够,“你要不要再来一碗?我去给你盛?”
钟遥抿了抿唇,“不需要了,谢谢你啊。”
“跟我什么谢?我喜欢你,就是要对你好,我心里很开心的,不需要你跟我什么谢谢。”她着这话一点点的靠近他,待到这话全都完的时候两个人几乎已经鼻尖相对,钟遥惊得一下子就弹开了,冷着一张脸对她,“虽然我是很感激你,但是男女授受不轻,你离我远点儿。”
男女授受不亲?
这话从他嘴里出来怎么就那么搞笑呢?
弄得她现在越来越像调戏良家妇女的霸道恶少了,可从前明明就是他调戏她的呀,那个时候怎么不听得他这样?
“哥哥……”这声音软软的,酥酥的,钟遥觉得这丫头一定是疯了,又来这么撩拨他,明明以前都是他哄着她喊,可如今她这么主动了他为何却觉得很是惊悚呢?
“谁是你哥哥?你哥在越夏。”他一副坚贞不屈的模样,咬牙纠正她。
可她却像个妖精似的,趁着他还受着伤,才退了热可能脑子也不太清醒,一下子就朝他扑过去了,这女人,钟遥都要喊救命了,这待会儿要是发生什么算是他的错吗?
算谁的错也不行啊,关键是他不能这样啊……
“眠你冷静一点,燕思思你冷静一点!”他真要喊救命了,可是她却停了下来,笑得那叫一个温柔甜美,撤去床上的桌子,举着脑袋坐在他床前了,只是笑着,静静地看着他,良久,才道:“阿遥你怎么那么怂呢?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你当然不怕?你什么都不知道。
钟遥这样想,若是他也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他跟她要是真发生了什么,要是真在一起了,那得是什么场面啊?
正常情况下,她是他的妻,在某种不正常的情况下,她就成了他的母亲,他这母亲还跟别饶母亲不一样,老是想着要杀他,可即便是如此,他还是能够告诉自己,母亲早在很久以前就死在了月落阵里,留在思思身体里的不过是个元灵,思思就是思思,这并不是不能够接受的事。
然而,思思想要正常的活就不能老让这个元灵觉醒,不能刺激她,这要是他跟燕思思在一起了,元灵不高兴了,再频繁出没,那这个丫头的安生日子也就到头了。
其实他们两个人真的不适合在一起,若是不在一起这是双方的平安顺遂,否则这事情就麻烦了,这么麻烦,真的不好。
燕思思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呢,所以每就这么瞎胡闹,他要是知道了,恐怕得吓哭,恐怕得连夜卷着铺盖卷儿离开他,再也不要见他,可是他又不能告诉她,真是愁人。
看看这姑娘这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湿腾腾的,水灵灵的,老是这么含情默默的看着他,他还真怕自己顶不住。
“眠啊,我们大卫的姑娘一般都很矜持,你这样真的……真的不合适。”他道,“你你现在越夏你也回不去了,公主你也做不成了,除非现在你后悔了同意去和亲,否则你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姑娘,你要做的就是放在人堆里旁人一眼都瞧不出来你,这样就平安长久了,懂吗?”
这还不简单?
封眠道:“是要我和她们一样吗?”
“是,是是,必须是。”钟遥想了想,觉得这么也没问题,让她矜持一点,免得老来调戏他。
“那你喜欢她们吗?”
钟遥摇头。
“那你就是想要把我变成你不喜欢的样子啊?”封眠委屈道,“你就这么不在乎我吗?就这么无所谓?钟遥你简直就是个坏蛋,枉费我对你一片痴情,无奈痴心错付……”
这变脸变得可真快啊,刚才还是一副无良公子的模样,这马上就泪眼汪汪了,无比痛心地指责他……
这眼泪是真的吧?
钟遥头一次对此有所怀疑。
“你别哭啊……”钟遥手足无措,嘟囔道:“的就跟我现在喜欢你似的。”
“你就是怕自己喜欢上我,所以才想让我变成你讨厌的样子,对不对?”她泪眼汪汪的指责。
是这个意思吗?表面上看起来好像也得通哈。不对啊,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啊,他就是想让她收敛点儿……
其实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如果燕思思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矜持端庄,所谓恪守妇道,做一个深闺妇人,如果她变成了这个样子,就像这世上大多数女人那样活着,他还会喜欢她吗?
他怎么会不喜欢她呢?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喜欢她。
当然了,或许他心里也是笃定的,笃定燕思思就是燕思思,她永远都会是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会变?
“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不哭了好不好?诶呦,思思……”
他这不话还好,了这么几句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封眠竟然一把抓起了他的胳膊,恰好就是受赡那只,疼得他呲牙咧嘴,泪眼朦胧间她仿佛是明白了什么,这才把那条胳膊放下,又抓起另外一只,扁着嘴摇晃,“你喜欢我。”
这算是撒娇还是撒泼?
钟遥想,她这么好看,给她算撒娇?
撒娇也没用。
他认真道:“如果我这么了就是在骗你,难道你宁愿被骗?有意义吗?”
“有意义,我要你亲口你喜欢我,哪怕是骗我的,我要你以后每都要骗我一次,不定骗着骗着你自己都当真了,那就皆大欢喜了。”
骗着骗着自己就当真了,这可能吗?
钟遥真的是被她这副样子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