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乔在月狼镇依旧以算卦为生,生意颇为红火,每日里过的也算充实,日子也富庶,可是她心里始终都是空荡荡的,那宅子到处都有袁清风的影子,她甚至还想过换一处,可是到了要换的时候却又不想走了,若是换了,连影子都没了吧。
对于这样的自己她也是挺无奈的,也许她从未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潇洒,不过是这世间一介蠢人罢了,放不下忘不掉。
她重新恋上了喝酒,算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酒这东西甚好,多喝些就能睡着了,一觉睡到明,运气不错的话还能做一场不错的梦,梦里面或许有他,这就够她回味一整的……
她好像看到他回来了,一袭白衣,依旧是书生的模样,文质彬彬的又太轴,看上去就挺傻气的,但有时候又很聪明,那么一点点聪明就足够叫人喜欢了,喜欢的难以自拔。
他轻轻地皱着眉,眼波里似乎在担忧着什么,又像是在后悔。
“你也会后悔吗?”她痴痴的笑道,双手轻轻地抚向了他的脸,这触感很真实,梦中总是将虚妄当成真实,她早就已经习惯了,不过她真的想问他一句,“会不会后悔抛下我呢?”
她看到他轻轻地点零头,他的声音只有一点点,是梦中该有的虚幻,又似乎是真的有一丝悔意,他:“会。”
“会就好。”她满足的笑了,攀着他的身子坐了起来,双手勾着他的脖子,脑袋就埋在他的怀里,一点一点的磨蹭,明明脸上挂着浓烈的笑,声音却已然哽咽,“我跟你,你离开我绝对是你这辈子做的最差劲的事,去你娘的升官发财,老娘我祝你前程似锦罪犯欺君株连九族五马分尸,你当然要后悔,你后悔你不好过,这我就……我就放心了,我一定要过得比你好!比你好!”
“嗯,你会过得比我好。“他轻轻地应承着,抱着怀里的人儿,看着她渐渐的睡去……
临睡前还在哽咽,轻轻的,柔柔的,像是这世间最宝贵的绸缎,凉凉的,却又叫人喜欢,“对不起啊,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我当然也希望你好,我不希望你死的,我真的……我不希望。你抛下我我不怪你,这好聚好散的,我江湖女子就是豁达,才不像你们那种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就那种女的,被个男人抛弃了就要死要活的,忒没出息,我玩儿得起,玩得起……我跟你,过几我就找个更好的,我长这么漂亮,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一定有更好的……”
“我会照顾好你的,我再也不走了。”
路乔当时迷迷糊糊的,真以为是场梦,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躺在他怀里,惊得差点跳起来喊非礼,可是她转念又想,她怕什么非礼啊?被她抱着当抱枕,算她非礼人家好了,这样一想心里还有点愧疚,连人家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她这爬过去细细一看才发现竟然是袁清风。
是他吗?应该是的,就这么点儿时间没见,他好像瘦了些,不过倒没有瘦到难以辨认的地步,不该是她看花了眼啊。
可是为什么呢?难道这场梦还没醒?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还挺疼的,梦里面也会疼?
可能是这打脸声啪啪的动静太大,袁清风这会儿也就醒过来了,看着她那眼睛里又是惊讶又是迷糊,完全就是不能接受现实的样子,他轻轻地敲了敲她的脑袋,“醒醒了,以后若是再敢这么喝,我就把你扔进水缸里,淹死你。”
这是真恶毒啊,梦里的他要这么恶毒吗?不对啊,这不是梦啊,所以现实中的他也这么恶毒吗?好不容易出现一次就要淹死她?
她面无表情道:“要你多管闲事?回你的京城做你的官去吧。”
这表情转换还真是流畅啊,袁清风就没有这样的本事,就无奈地浅笑了,“那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我再也不走了,就和你一起留在这里好不好?”
他话归话,竟然还拉起了她的手,放在自己唇边这般亲密,仿佛他是珍惜她的,这世上除了她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她就是这世上最贵重的珍宝,可是前些时候也是他选择了前程放下了她,路乔当然知道自己不应该怪他,但是作为被抛弃的那一个,心里很难舒服的,此刻又是这番姿态他究竟想做什么?
她一把抽回了自己的手,“男女授受不亲。”
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出来也就罢了,哪怕是从袁清风嘴里出来也是正常的,毫无违和感的,可是路乔竟然还知道这个道理?
袁清风终于再也笑不出来了,无论怎样勉强自己都笑不出来,他知道自己这次做的很过分,此刻定然需要诚心诚意的道歉,取得她的原谅的,“对不起啊,是我对不起你,往后余生让我弥补你好不好?给我一个机会嘛。你突然让我在两种人生里做一个选择,我就是仓促间选错了,我根本就没有考虑清楚,当然现在这些都没有意义,时间能够证明一切的。”
“那你现在……现在考虑清楚了吗?”
“那真的是无比清楚,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他这样的给她保证其实她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这样就是因为她他放弃了自己的梦想,他一身的才华多可惜啊,要成全他,还是要得到他?她心里真的很不好受的。
她当时还是挺别扭地:“光你考虑清楚了还不行,那我也得好好考虑,考虑考虑还要不要你……”
“嗯,好,那你好好考虑,这大早上的,我先去煮饭。”
真好啊,又有一顿正经的早饭可以吃了,路乔心里是浅浅的欢喜,还有一抹不可忽视的阴霾,她是真的想要考虑的,只是时间太过仓促,她甚至都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厄运就先到来了。
就有一,两个人一同去山上打猎,当然主要是她来打,袁清风这种文弱书生就负责搬运,都快到了家门口的时候路乔的脸色突然就难看起来了,这脸色变得太快,袁清风一时间不了解状况,只当她是病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馆。”
她真的是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头还有点晕,都快要站不住了,生命中从未有过的窒息感凌迟着她,她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我没事儿,可能是因为葵水吧。”
“葵……”葵水啊?
这女人她还真是什么都能哈,袁清风就觉得脸上很烫,火辣辣的,她就不能稍微含蓄一点点吗?这……这怎么办啊?他弱弱地,“那我能……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他怎么就觉得这话怪怪的?
“怎么就脸红了呢?怎么这么可爱呀?”她笑着去摸他的脸,“你要怎么帮我呀?想到办法了吗?”
袁清风果然恼羞,下一步就是落荒而逃了,当然逃之前还要询问她的意见,“这个开药能治吗?我去医馆请大夫给你开个方子?”
“嗯,这办法不错。”路乔点头表示认可,“那你赶紧去吧。”
这去就去吧,他走了两步还又回来了,像是觉得哪里不妥又回来补救的,“要不还是你跟我一起去吧,这治病不就是要讲究一个望闻问切吗?你去了大夫才能对症下药。”
路乔这下子就暴躁了,“我你有完没完啊,我都这样了,我肚子疼,心情还不好,我不想走那么远的路,就那么点儿问题,你开个药回来就行了嘛,男人果然靠不住。”
“那我先送你进去?”
“你有完没完?”她咬牙切齿的警告,“我跟你哈,不要看我平时脾气好,你完全想象不到葵水会让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变成什么样子,你要尝尝吗?”
她已经攥起了自己的拳头,就跟下一瞬要打人似的,袁清风一点儿都不想尝试这这女人魔鬼般的一面,又见她实在是难受,再也不敢耽搁了,这回倒是去的干净利落,终于没有再回头。
路乔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总觉得这就是永别了。
袁清风不知道,她家在门儿上被人刻了明月阁的标记,定然是路南月给她的警告了,她咬了咬牙,把猎物往院子里一丢,径自走进屋子里,什么都还没看清,就觉得一阵黑影飞过,结结实实的将她踹倒在地一脚踩住了,这一下子应该是使了全力,路乔只觉得身体里哪个部分碎掉了,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落到霖上。
头顶响起了路南月的悠然自得,“踩重点儿,要不然她长不了记性。”
后背那只脚果然又发了力,就跟要把她踩死似的,路乔痛苦的趴在地上挣扎,路南月却是慢条斯理地,“好久不见啊我的好妹妹,你是越来越能躲了,本事越来越大,这找你出来真是不容易。”
“我和你之间的事我们解决,你不要迁怒于旁人,你不是就喜欢折磨我吗?我跟你回去啊。”她痛苦的喘息着,“我当然要跑啊,我不跑你哪来的折磨我的借口?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路南月这就笑了,“嘿嘿”地笑,他竟然还蹲下来刮了刮她的鼻子,这是一个十分亲昵的动作,不知情的人在忽略路桥背上那只脚的前提下,见了这一幕会以为他俩关系很好,他笑着感叹,“原来我们乔这一次又一次的,就是存心要给哥哥我找乐子是吧?你还真是一个体贴的好妹妹,还挺聪明。”
“那你把我带走吧,我们回去。”路乔忍受了他的阴阳怪气,她只想早点离开这里,一定要赶在袁清风回来之前,若是叫他赶上了,恐怕要没命。
“就这么走?未免太过简单了吧?”路南月不肯罢手,他摇着扇子在一边儿转悠,仿佛在认真思索,最后终于想出个结果来,“对了,想到了,差点就把他给忘了,就那位……那位袁公子,诶对,就是那位袁公子……”
他着,轻轻地一挥手就叫人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终于四目相对,路乔彻底的看清了他眼底的阴鸷,他就捏着她的下巴,声音不轻不重却字字叫权寒,明还是笑着的,却像是地狱里来的魔,“两位进展到什么地步了?洞房了?”
这世间除了路南月没有第二个这样的哥哥,能够对自己的妹妹出这种话简直就是下流,简直就是无耻,这个人他平日里跟江湖上的其他人一样,都骂她不知羞耻,却从来都不打量一下自己是什么货色,若不是此刻被人捏在手里,路乔就想扑过去把他咬死,她恨他,她恨他!
可是如今这情形,袁清风他若是被牵扯进来肯定是死路一条,她不能看着他死,这几她一直都在考虑的问题,要他放弃自己的理想陪着她究竟是对还是错,如今她知道了,她就是个麻烦精,就没有资格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她就活该一个人,活该一个人躲起来一个人过,免得连累别人,可是如今想明白了已经悔之晚矣,她不能让路南月伤害他,绝对不可以。
“我和他什么都没有,你不要多想,他就是个书呆子,迂腐的很,没有拜堂他根本就不会对我做什么,你放过他吧,他有功名在身,又与当朝宰辅师生一场,若是死了你也不好处理的。”
“嗯?你是觉得我不敢吗?”路南月咬牙,“要不咱试试?”
路乔这眼泪一下子就冲出眼眶了,腿都软了下来,从前不管被怎么虐打,她始终都挺直脊梁,倔强的眼神从来没有服过软,如今却跪倒在他脚下,抱着他的腿求饶,“不要,我知道你敢,你大人有大量放过他吧,杀一个书生根本就不会带给你任何成就感,我以后再也不找他了,我再也不找他了。”
这可真是我见犹怜啊,路南月真想抬脚把她踹出去,她的骨气呢,喂狗了吗?没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