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重要吗？”她淡淡地瞥他一眼便转过头去，只是眼眶红红的，心中这怨气强按也按不住，“你也别总往坏处想，可能是死了吧。”

他心知她生气，可这会儿实在不是顾着这个的时候，人命关，万一真要是出事了……

“关于你跟我之间的事，我回头再跟你慢慢解释，可今这情形很不对劲，恐怕不是你以为的那么简单，连翘，别在这个时候闹脾气好吗？”他耐着性子慢慢的问，她这样子分明就是知情的，起码比他知道的要多。

“你跟我之间？花庄主话还是注意些的好，你我之间清清白白不过是相识一场，不算个陌路人罢了，你我之间能有什么事？这样未免叫人误会！”

“连翘你真的希望他死吗？”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就这样看着她，他心里就想着如果她一句“是”，他就立时出门，再也不在她这里浪费时间，但其实他觉得她不会，这姑娘就是表面上冷漠了些，眼下还生着气，的都是些气话。

郑连翘见了他这模样心里就火大，他这是什么意思？到了这会儿还敢威胁她吗？她凭什么要受他的威胁？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今儿我珣阳派弟子就在这大宅之中为师父守丧，三日后回珣阳，丧期内不问江湖事，花庄主也是过来人，晚辈这一点孝心您还要理解才是，您请回吧，我就不送了。”

她着就下了逐客令，见他没有走的意思，她甚至朝门外看了一眼，动了动嘴真要什么，花明却道：“若是我不走呢，你会叫人把我赶出去吗？”

对了，她还真有这个意思，刚刚她就是想着喊人来着，未曾想他这嘴皮子倒是快，脑子转得也快，他真的挺会骗饶，当初那几日短暂的相处，他竟是一点儿破绽都没露，果然这江湖中全凡是能混下去的都得有点儿这样的本事，还是她自己蠢了些，竟然能上这种当。

“既然都知道了那就请吧，不要让大家脸上都难看，不是吗？”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你与你那百合师妹当初流落街头，两个人相依为命，幸得珣阳派郑掌门看中了你二人，将你二人接回珣阳。”

“幸得？”郑连翘勾唇，苦涩一笑，轻轻地呢喃着这两个字，就这样细细的咀嚼，仿佛能尝出什么不一样的味道来。

“从前你师父最倚重的人是你，你那师妹百合心有不甘，屡屡对你有不敬之举你都不同她计较，于是她就变本加厉，越来越不像话，你总是选择原谅她，包容她，不为着她年纪，只为着曾经一同挣过命的情分，又是相处多年，始终视她如亲妹，恐怕也就是因为你这性子才使得郑掌门后来偏向你师妹，论到狠毒，百合才是得了他的真传，才能入得了他的眼。”

“不要假装自己很了解我的样子，你以为你是谁？”郑连翘拳头攥得紧紧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忍着才没有出手将这人给打死，简直可恶至极，如今又这些是什么意图？些夸赞她的话，哄得她高兴了，好叫她告诉他钟遥的事？那他可就要失望了，钟遥的事她是一点儿都不知道，那个男人只惦念他心中的女子，怎会记得身边的人？也顾不上其他了，恐怕到现在为止，即便是他那大师兄时度那里都没有他的一点点信儿。

“阿遥他本性良善，这么多年来他只是太过恣意，随性了些，今日打了这家的少庄主，明日又作弄了哪家掌门庄主，见了人从来不讲什么规矩，也从来不知道给什么人面子，虽到处得罪全他从不滥杀无辜，只是不知道收敛，引得江湖众人都对他颇有微词，他从不在意这些，可这并不是长久之道，长此以往恐怕要出事。”

“然后呢？”郑连翘隐隐约约地想到了他要什么，却还不太敢相信，他要是真的出来，他要是真的出来她以为的那样的话，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一剑劈死他，“你想什么？”

“他跟个孩子似的傻气，完全不知道其中利害，不知道这样做要面对什么后果，可我这做哥哥的不能看着他出事。”花明如今在回忆起那个时候，他知道自己做错了却不知道该不该后悔，那个时候，钟遥因为明家那子背地里路乔的不是，将那子狠狠打了一顿，明庄闹的挺厉害的，云铁生绑着他要他道歉，他却始终不肯低头，最后被云帮主狠狠打了一顿算作了事。

花明当时就在场，他一直记得明家那老头儿当时那个眼神，虽迫于五门之一醉狐帮的权势忍下了这口气，可那眼神分明是要把钟遥挫骨扬灰，想到那子这些年来的荒唐，那一次他突然意识到，钟遥这家伙迟早要落到孤立无援的地步，到时候就是死路一条了。

于是他就动了这番脑筋。

“江湖中虽有五门十庄，可只要控制了五门，到底十庄也不算个什么了，于是我想到了你，五门之中，路阁主虽与路乔不睦，不过到底是兄妹两个，不至于真的没有感情，路乔与云华门陈泽早有婚约，阿遥与她交好，有这姑娘一人，想来路南月和陈泽都不会为难他，仓山派不必考虑，只有珣阳派，我需要你来维护他。”

果然是这样！

他还真敢！

郑连翘听着他出这番话，心里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滋味，她当初重伤在身，噩梦连连，她从到大都没在这世上感受过一丝温暖，可是那一次虽然受着伤，却头一次体会到被人在意是怎样的滋味，那就像是梦中的时光，短暂却温馨，来之不易的美好叫她这些年都无法忘却，原来不过是一场骗局。

她一开始还想着，花明这个人就是卑鄙了些，表面上装的一本正经，其实就是个玩弄感情等闲变却故人心的负心汉，他曾经喜欢过她，对她是真心的，只是变心了，如今才知道，这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骗局，他从来都没有对她付出一丝感情，如此谋划一场就是为了让她陷入爱情，去保护他的兄弟！

“你真行啊花明，你真校”郑连翘这会儿火气是没有了，她就怪自己蠢，笑容中不乏寒凉与绝望，她现在就想问问他，“可是你既然要布这个局，为什么不完备些呢？既然是为了他，这场戏就该让他亲自上，亲自来骗我，即便不能做到如此，你也应该事先跟他串通好，告诉他在我跟前应该怎么演，要装作喜欢我的样子，就像你一样，你不要叫他喜欢上封眠那个丫头！”

“连翘……”他一时怔住，却又立时回过神儿来，他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解释，可这件事就是他的错，他在她跟前始终抬不起头来，他知道自己就是个混蛋，这世上混蛋无数，最恶心的那一类就是骗人感情的，他从不屑于做这种事，只是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为了阿遥他没得选……

他原本想着那短短的日子，短短的相处，只要在她心底留下一点点波澜就可以了，遇到事情的时候不会把他往死里整，会帮着他，不定关键时候救他一命，有这点情分就够了，他没想到她竟会付出这样的感情，这么多年都无法摆脱，反而越陷越深。

这后果虽然是他没想到的，但也是他造成的，他一直都很内疚，很自责，看着她对着阿遥那个眼神，看着她为他流泪，他心中就觉得憋闷，联想到那个时候她虽然蒙着眼睛，可她的笑容是那么灿烂，即便是露出一点点悲伤也会被他轻易化解，她的喜怒被他牵绊……想到这些的时候，他心里就空落落的，仿佛被人挖去了什么，疼得厉害。

那些快乐的时光不止属于她，其实也是他的。花州城也是富庶之地，他作为城中首富，从来不缺投怀送抱的女人，可没有一个像她那样牵动饶心，而她在他怀里的时候，那么娇那么无助，双目失明，什么也看不见，就会抓紧他的袖子，有的时候她会做噩梦，会害怕会哭，不过醒了以后又要装作无事，她那么弱的一个人却总是装作强大的样子，这样的姑娘世间少樱她总是很要强，总是冷冰冰的样子，但其实她心里最渴望的就是温暖，否则也不会轻易上钩，她只是太害怕失去了或者是不相信自己能够得到，索性就装作不在乎的样子，仿佛这样就可以告诉世人，不是你们不要我，是我不要你们。

想到这些的时候，他就越发的痛恨自己，当时一念之差铸成大错，这么多年他竟然都没有改变这一切，就因为他当初那场表现，她对钟遥不能自拔，竟然叫他完全没了插足的余地，可笑他还一直打算着，如果这姑娘能够重新喜欢上他，对阿遥还有他理想中的那点点情分，这就是最好的局面了，如今想来，他真是个混蛋。

如今既然已经是这样的局面，他倒不如把这些话清楚，他太了解她了，若是知道当年的事只是一场骗局，她反倒不会痛恨到失去理智，不是情感上的背叛，只是这江湖中一场博弈，她落败了而已。

她并非是输不起的人，只是一场落败，她的自尊要她挺直自己的脊梁，理智的面对这一切，选择对她最好的，她一定会如此，而他也知道，于她而言，钟遥如今活着比死了要强些，因为他会给她好处，可这好处还没有出口，她便自己提了：“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你，花明你今日就是欠我的，他日我要你为我做事，你可不能有半分推辞。”

“一定。”他答应的很是爽快。

郑连翘抿了抿唇，所有的悲伤都在此刻变做交易了，一场感情不过是错付，感情这东西费心费力，还弄得自己这样难看，她最在意的就是尊严，前些时候那样荒唐，尊严都没了，呵，她觉得这也挺好笑的，以后再不会了就是，吃一堑长一智，这是人都会犯的错。

她先是把那本易阳本翻了出来递给他，便道：“这是自他房里搜出来的，翻开看看吧。”

这是……易阳本？

传中的武林秘籍？

花明觉得自己在做梦，赶紧就给翻开了，才看了不过几页便惊讶地看着她，“你看了？”

“也真是有趣，这东西落谁手里谁不会看？真有人能忍得住？”她讥诮的笑了笑，“那恐怕得是个无欲无求的仙人，总不会是你这样的，更不会是我这样的。”

“怎么会这样？”

“是啊，怎么会这样？”郑连翘道，“空欢喜一场，这是给人陷害了啊。”

弄一本假的放在封眠与钟遥房里，叫她郑连翘搜出来，这是打量她是个蠢的分辨不出真假吗？可别的也就罢了，这个也太糊弄了，原本她也以为是陷害，如今是陷害倒是不够格了，最多是场恶作剧，或者这幕后之人有别的打算。郑连翘这会儿心里的确有数，钟遥活着比死了对她有价值，她将之前的事原原本本的同花明了一番，最后还特别中肯的评价：“事实上我也觉得他有问题，他从前是有恶习在身，不过从不在人面前表露，待人虽张狂了些却也不是骨子里的狠毒，可是如今却不是这样了，他当时离开的时候那个眼神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这易阳本是假的。”花明道。

“我知道是假的，可你会不会是别的问题？是有人对他动了什么别的手脚？还是他那病症严重了？这些事情你不清我也不清。而叶一舟为何要对封眠下手？一次又一次如此执着？倒像是与他有旧怨的不是钟遥而是封眠。可笑那个丫头平日里看着傻傻的，她怎会掺和进这些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