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安排的?”花明疑惑的目光扫向郑连翘,他这会儿倒还真是冷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是人群中的一员,对那两个当事人漠不关心,郑连翘却有点儿佩服他,“如果我说我没想到会这样,你一定不会信的,对不对?”
花明动了动嘴,将目光扫向别处,郑连翘却不肯放过他,“我以为你为了你这兄弟什么都能做出来,封跃白虽然没说什么好话,但到底也是说了几句的,你这般姿态,难不成是想与他撇清关系?”
“也是,这种关头上赶着往上凑的只怕是傻子,花庄主从来就不是个蠢货,再者趋利避害是人之本能,力所能及才要救火,总不能把自个儿也给烧了。”
郑连翘这个人平时少言寡语的,这种时候倒能说出这许多尖酸刻薄的话来,简直停不下来。花明不理会这些,只是提醒道,“若不在你的计划之内,这在你的地盘儿上你最好把局面控制住,免得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如今你珣阳派可是谁家都惹不起。”
这番提醒是为了她好吗?信他才是见了鬼了,郑连翘耸了耸肩,“你也知道我珣阳派今时不同往日,已经闹到这般境地,我怕是收拾不住了,有心无力啊。”
这就是在说风凉话了,花明实在是不太明白她,小声地问她,“你究竟想得到什么?”
是因爱生恨吗?因为得不到所以要毁掉?这个人身世凄惨,小小年纪已然吃了太多的苦,一直活在阴影里的人其实是自卑的,也是阴暗的,自卑使她过分自尊,阴暗使她心狠手辣,阿遥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无疑是将她的自尊踩在地上碾,因爱生恨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简直是太有可能了。可是如果能够这样对待,那这个人,真的是她喜欢过的吗?若是没有喜欢过,又何必如此?
他不太明白她。
他承认是他的错,如果可以弥补的话他想自己承担,阿遥其实是无辜的。
“我想得到在我记忆中对我好的那个人,你能帮我实现吗?”她讽刺的看着他,“你能吗?”
“那不是阿遥,而是我,我说过我会争取你的原谅,你如果想要实现……”
“别做梦了,那个人从来都不是你,你给我记住了。”她绝情地说道,“你对我的欺骗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当然这并不代表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我只是最恨别人糊弄我,挑战我,至于钟遥,我本也无心害他,他能一次又一次的推开我,足以证明他不需要我,到了今天这一步,我也是无可奈何,你若是想要插手就得紧赶着,这局面的确是越来越无法控制,一会儿还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
花明失望地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转过头去了,他看起来并不想插手,只是人群中的一员。
他应该一直会这样,郑连翘这样觉得。
严老头儿的指责或许算不上什么,但是周遭人大多数是相信他的,因为比起钟遥这个天生的恶人,任何人都显得无比良善,钟遥可是小小年纪就会对身边的玩伴下手的人,想那叶一舟当初不过是个老实的孩子,想都想不到会被白日里相信的玩伴深夜偷袭,且这个人是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下的手。这许多年来大多数人都相信,这个人是恶魔附体,若不是看在醉狐帮他们惹不起的份儿上……
而此时,钟遥只要眼神凶一点,那些围着他指指点点的人就得吓得往后退,立时就鸦雀无声了,钟遥将封眠拉到自己身后,阿邦却从怀里取出一块儿香囊来,“这回你没话说了吧?封姑娘!”
封眠一惊,因为这东西真的是她的,上头的“钟遥”两个字她还未曾绣完,明明昨儿还在自己身上,可是这会儿却被人丢在此处,她眼神中闪过一丝慌张。
“说说吧,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严老头道。
阿邦便说:“这是云夫人出事那天封姑娘身上掉下来的东西,大抵是要送给别人的,姑娘你可认得?”
“你说是我的就是我的?”封眠正要耍赖,封跃白便说道,“小眠,认了吧,你说你喜欢阿遥,要给他绣一个香囊,哥哥没记错的话就是这个,说起来也是许久以前的事,你若是诚心认错,哥哥陪着你去卢安请罪。”
……
他说是就是?封眠直到今天才发现,从前经历的那些都不算什么,这个世道远比她想象的要恶心百倍,就这一个香囊,就封跃白与那阿邦几句话,众人竟然信了。
“做哥哥的怎会污蔑自己的妹妹?大伙谁不知道啊?这封公子向来最疼爱自己的妹妹,前些时候在庆阳,封眠失踪,封公子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我都恨不得做他妹妹,受他这样的宠爱。”
“是啊,就差捧在手心儿了。”
“说起来封公子还真是位君子,这是大义灭亲啊,舍小我为大伙儿,真是让人敬佩。”
……
这是重点吗?
“你们就信了吗?”封眠怒道,“我根本就不是……”
钟遥赶紧拉住了她,他猜到她要说什么,要说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吗?她不可以如此,否则她将来一定会后悔。
封眠被他这样一拉,心里也觉得后怕,还好没有说出来,否则杀身之祸事小,惹出两国之乱事大,何况她如今混成这个样子,也不能带着自己的家人出来丢人!不过如今心中也是恐惧,这该如何是好?
钟遥小声同她说:“不要试图和蠢的讲道理,这么些年他们一点儿长进都没有,这帮人愚蠢又自负,认定了什么就是什么,你说什么在他们眼里都是狡辩。”
“那现在怎么办?”
“冲出去!”
冲出去还有机会,被围在这里,完全处于下风,可以赌一把,如果封眠不出意外,她是有可能能够冲出去的,他二人连起手来,就这里这几个别想拦着。
“好。”封眠也不问为什么,她只是相信他而已。
钟遥这样要走,在场的没几个敢拦的,绝大多数是往后退,生怕只是瞧热闹的自己被误伤,或者是溅一身血。
钟遥与封眠不费吹灰之力便走到门口,封眠心中松了些,正在此时却发现手上一凉,像是有什么东西溅在了手上,她低头一瞧,黑红色的浓稠液体洒落在她身上,滴落在她脚下,而他的胸口被利刃刺穿,钟遥眼神有一丝迷茫,似乎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伤害。三月nsyhz
封眠又惊又怒又是伤心害怕,她扶着他,那把剑已经拔了出去,她的手就堵在他的伤口上,仿佛这样血就不会再往出流。
她侧头看了一眼那个身影,封跃白手里的剑还在滴血,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像是在竭尽全力劝自己的妹妹回头是岸,“小眠,不要一错再错了,你和他本不是一路人,不要让他带坏了你!”
坏?他也知道这个字眼?他也知道这样是不好的?
可他都做了什么!
钟遥神智越发模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靠着她,还在不断的提醒她,“快……走!别管……我!”
他开始看不清眼前的人,看不清她的眼泪,看不清她的愤怒与悲伤,他知道她在哭,这种时候她一定害怕的要哭,可是他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哄她了,他抬起手想要为她拭去眼角的泪,可是怎么都够不着呢?
小眠……小眠……我想见你,想看你,想和你说一句“对不起”,这辈子要把你一个人丢下了,如果下辈子还有缘分,我一定……
钟遥昏了过去,众人都还没有从这意外中惊醒,封跃白还在对着自家“妹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封眠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将钟遥抱起来放在石桌上靠着,她拔出了自己手里的剑。
那是这些人从来没有领教过的可怕,封眠不过是个一丁点儿的小丫头,可是那眼神却比最恶毒的魔鬼还要恐怖,似乎在犯着血光,她安静地做完之前的一切,断喝一声,“你们这些个蠢货!受死吧!”
她举剑向众人劈来。
在场这许多人竟然连起手来都不是她的对手,封跃白受了她一脚,被她踩在脚底下,她举剑要刺,却不知为什么停下手来,她看着他,眼神里都是纠结,封跃白并未发声,只是做了一个唇语,别人看不清,她却足以知道,他说了两个字“姑姑”。
这两个字让她不再清醒,陷入更深的迷惘之中,这个时候就有人趁她病想要她命,壮着胆子朝她围过来,她一剑横扫,死伤一片!
花明一直护在郑连翘身边,郑连翘也没有参与这场恶战,只躲得远远的,可是这本来就这么大点儿地儿,又能躲到哪里去?
封眠很快就发现了她,冲着她刺了过来,正在此时,院子里传来一声大喊,“小眠,不要恋战,救人要紧!”
这一声呼喊像是终于唤回了她的神智,她不再迷恋这修罗场,终于转身离去,随着屋外的李玏等人。
这一回没有人敢去追,都怕死在她手里。今日这些人也是开了眼了,从前他们只知道钟遥是个不能招惹的,如今便知道了封眠才是魔中之魔,妖中之妖!
上了马车封眠依旧不是很清醒,眼神恶狠狠的,有时候却会闪过一丝迷茫,李洁担忧地看着她,拉了拉身边的洛经,洛经正忙着救治钟遥,感叹一句,“还好刺偏了,不然命都没了。”
“你快看看小眠!”
洛经从钟遥怀里摸出那个小瓷瓶,“给她吃一粒。”
李洁做这件事是最容易的,她拿出药丸来喂给她,她竟然10分配合的吃掉了,之后便是昏迷,躺在马车的角落里昏睡。
李洁没想到会这样,惊讶的看着洛经,又看看自家哥哥,李玏也是十分忧心,“救得过来吗?”
洛经这会儿还算轻松,“你说哪个?”
李玏蹙眉,“两个都要救。”
“你放心,君无戏言,你这点儿要求我还是能够做到的。”
“小眠她……怎么了?”李洁问。
洛经只是简单的告诉她,“你不要太过担心,还是盘龙丹,多亏了如此,否则这一回咱们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若不是这女魔头,这场面还真是不好对付。
庆阳雁南镇。
路乔进到小宅,去到卧房,转动床头左侧的花瓶,密室的大门就已经开了,这密室小巧而精致,她才往前走几步,便是走廊的尽头,再开一道门便是里头的人了。
尹子辰十分闲适的在桌案前安坐,见她来了便冲着她笑了笑,“过来的可真是时候,正好肚子饿了,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阶下囚而已,饿不死你已经不错了,要什么吃的?”路乔撇了撇嘴,但还是把餐盒里他爱的那几道给他端出来摆上,“不喜欢就饿死算了,反正你现在都失踪了,正好失踪到底。”
尹子辰举起筷子,这会儿胃口大开,却还是斯文的模样,还假模假样的问了她一句,“要不要一起?”
路乔道:“吃过了。”
他就已经很高兴了,吃着还不断提醒她,“你可得好好照顾我,我可是为了你留下来的,放着那么多美人不去照顾,非要跟你这已婚妇人纠缠,我也是昏了头了,如今只能吃些补补。”
“嫌弃我是已婚妇人你又过来做什么。”路乔道,其实那个时候她也是矛盾的,配合陈泽把他引过来,把他关在这里,他是这世间少有的对她好的人,钟遥也是,可是她骗了他们。
事实证明大多数时候还是自私的,路乔即便是心中有所犹豫,还是自私的选择了对自己最好的,她帮着那两个人早点完成心愿就可以早点脱身。
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摆脱路南月,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她做了这样违心的事,有时候半夜里会做噩梦,梦到尹子辰血淋淋的站在她的面前,掐着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