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43章 鱼饵(1 / 1)楚小月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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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陈泽坐在屋子里,独自品茗。

庆阳这边儿从昨天就开始下雪,下到现在都没停,窗外鹅毛大雪,雪花一片一片地落下很是单薄,积在地上却是厚厚的一层,都说瑞雪兆丰年,可他却觉得白茫茫一片,很是凄凉。

今年是大年初二,原本是新娘子回门的日子,或许实在是厌恶了那个所谓的娘家,不想要回门,所以她赶在过年之前结束了那段婚姻,一个人远走他乡,也不知道此刻在哪里快活。

雪天的时候待在屋子里,喝一杯温暖的茶,身子暖暖的,不必承受外面的风霜折磨,是一种惬意的享受。

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现在在做什么。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陈泽猛地灌了自己一口,儿女情长就要英雄气短,他这辈子还有许多的大事要做,一天天的想她做什么。

从她身上他要得到的,都已经得到了不是吗?

时光回到许久以前,和离之前。

她因为绝食,饿了许多天,人已经非常瘦弱了,他以此为由不肯放她离开,硬生生的留了她许多天,当她彻底失去耐心的时候,终于主动找上门来。

“我相信门主是言而有信之人,那么遵守你的承诺吧。”她手上已经有了一封和离书,看那意思,只是需要他签个字,画个押。

“我说过了,等你身子养好了。”

“早好了八百年了,你休想戏耍于我,有时候我在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一拖再拖的不肯签字。你可能是因为喜欢我?舍不得放我走?”

他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周身冒着寒气,就听到她又说道:“然而从你做的那些事上我实在是看不出来这一点,喜欢一个人就不会利用她,不会伤害对她最重要的人,更不会把她当狗一样关起来,你说是不是?”

那天火气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明明平日里他最能忍,总觉得她是个疯子,可他是正常的,作为一个正常人,他和疯子计较些什么?

可是那天他就计较了,拳头都攥紧了,指甲陷进了肉里,他这样问:“所以呢?”

“我又一想,或许你是又有什么阴谋诡计,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得逞,接下来我不会再配合你了,自由我也不要了,实话说吧,事到如今我命都不想要了,你愿意跟我玉石俱焚吗?”

所以她过来就是要和他玉石俱焚的,陈泽冷笑,“你怎么跟我玉石俱焚?”

陈泽掸了掸自己的袖子,扭头瞥了她一眼,“就凭你?”

“一个人若是存了什么心思,那可是很难缠的,一日两日的你防得住,一年半载的你却防不住,日子长了,总有疏漏之处,你未必能够事事想得周全,或许门主大人你认为自己有天大的本事,天下的事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如果你认定如此,咱们可以试试,看一看什么叫做猝不及防,什么叫做意外之喜。”路乔道,“不过在这一切发生之前我还是希望咱们可以把道理说清楚,真要到了那天,你我绑在一条绳子上一起去死,倒不如现在,门主见好就收,对你对我都要好些不是吗?”

她顿了顿,又说:“我要是你,得了如今这局势,都恨不得裹进被子里去偷笑,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欲壑难填?人还是知足一些最好。”

被人这般厌弃,他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个世上无论是男是女,都想要得到别人的珍惜,都痛恨自己的一腔真情被践踏,但陈泽恨的其实是自己,恨自己没出息,对这么一个女人都束手无策。

其实他可以直接杀了她,不是不想活了吗?那就成全她好了。她就算是死在这里,也没什么人会过来给她报仇。钟遥如今自身难保,至于时度,可以一并杀了。

看着她这副嘴脸,他心中怒极,她对许多人都可以很好的,对她好的人都可以得到她的温柔以待,只除了他。他承认自己是做过一些令她不悦的事情,不过对她自身而言却是从未,反倒是一切都想给她最好的,日日牵挂着她。

大抵在她心里他是坏人罢,坏人怎么配得到她的喜欢?得到她的善待?大抵在她心里,即便是闹成如今这样的局面,他陈泽还是不如那个骗了她感情的袁清风,更或者说她把对他的怨恨也都发泄在他陈泽的身上,否则为什么会在知道真相的时候这样不顾一切的闹和离?她不是不知道这样的代价。

他如今身在江湖,对江湖之人的习气还是有些了解的,他们绝大多数人看武功看得比命还要重要,甚至为了追求绝上的武功做出一些丧尽天良的事,路乔也是他们之中的一份子,可是她此番却是如此都顾不得了,宁愿从今以后做一个废人。

他摸上了腰间的佩剑。

这佩剑自有一番来历,陛下对他委以重任的时候,曾经亲口告诉他,“国泰民安,朕委卿矣。”

罢了罢了,他如今形势大好,对于大局而言,有她没她都没有多大的区别。如此是她死了,只怕是要有些麻烦的,横生枝节,若是坏了大事那就是辜负的陛下对他的信任,他就真的罪该万死了。他陈家世代忠良,几世英明绝对不可以毁在他的手里,何况此事关乎天下百姓,不可有半分差池……

看在这个份儿上,他想着,就看在这个份儿上。

“你既铁了心想要离开,强扭的瓜不甜,爷也不是非你不可,既然想走,今日你就可以走。”这一回,他是痛痛快快的在和离书上签了字,看上去简直是不想再和她有半分瓜葛。

或许这一回是容易了些,路乔本已做好准备与他继续缠斗,可他竟然答应了,着实叫她意外。

“愣着做什么?走啊!”陈泽道,“你我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自由了。”

看着她这副出神的样子,像是后悔了?

这么久了,陈泽终于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在感情的世界里拿得起放得下原来是这种感觉?为何一定要让自己卑微呢?卑微到尘埃里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人吗?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爱情吗?

不,纠缠一个不爱你的人,等待你的只有失去,失去所有的尊严。

人活着还是要有尊严的,他暗自庆幸,虽然失去了爱情,但好歹保住了尊严,爱情还会有的,换一个人或许还会有,但若是失去尊严,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一辈子都将活在阴影里。

怎的如今这和离书一签,这就后悔了吗?

若是后悔了,他还可以原谅她一次,不过她以后若是再作妖,他就不一定还会原谅她了。

这女人怕是前些日子知道了真相心里不痛快,故意来恶心他的,就为了出这一口气,他这一下子答应了,她这就是黔驴技穷了?

他真想说原谅她的话,路乔就回过神儿来了,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眼神像是要穿透他的灵魂,怔愣间,他听到的却是,“我不该就这样走,你应该从我这里取走一些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他蹙眉。

她看了他一眼,转头就往书房的床边走去,一个人盘腿坐在床上了,还是笑非笑的看着他,对他招手,“你过来。”

过去?过去做什么?他为什么要过去?

他突然想到这女人艳名在外,也许传闻不是假的,的确是风流了些,一点儿都不讲究。如今虽然已经和离,但好歹夫妻一场,他长得也实在是英俊,莫不是她觉得就这样和离了有些可惜,就想着在这临别的时候把那些应当做的却没有做的事儿都做了?

想到这里,他脸上就有些不自在,不由得又要说教,“你身为一个女人,要洁身自好,如今你我已经和离,你如此这般成何体统?”

她不是个傻子,他这么说她并非听不懂,若要换作往日她一定会好好的嘲笑一番,可是今次却不一样,她没有这个耐心,只想跟他解决正经事,“不是要渡气吗?你过来,我把丹泽之气渡给你。”

哦,这个意思?

陈泽面上有些尴尬,背过头去直捂脸,不过立时就能平静下来,一本正经的看着她,“你自己留着吧,我不需要。”

“我不想欠你的。”

……

然后那个女人就一无所有的离开了这个地方,据跟去的于修所言,当日尹子辰就追去了,两个人似乎在客栈里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然后,她果然回去了月狼镇。

广临这边,钟遥只觉得难以置信,他几乎是一把将人抓过来的,那眼神就跟盯着一个傻子似的,“你说什么?你把丹泽之气给了人了?渡给陈泽?”

封眠对于这个就不是很懂,“这是什么?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钟遥道,“都是习武之人,没了丹泽之气就成了废物,十几年下的功夫说没就没了,这也就罢了,身子也比旁人更娇弱些,冬日里畏寒,夏日里畏热,春秋两季浑身无力,连个废物都不如!”

“这么严重?”封眠惊讶地看着她,“小乔姐你……”

“是啊,即便如此我也心安,心安就好,我不想欠他的,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要断就断得干干净净。”路乔道。

钟遥觉得自己似乎是出现了幻觉,这眼前这个人,她是他认识的那个路乔吗?

她什么时候这么有骨气,这么要脸了?

要骨气干嘛?骨气能当饭吃?

这个家伙果然是越来越疯了,竟然让自己变成了这幅鬼样子,就这样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得了得了,既然已经这样了,阿遥你再生气也没有办法了。”封眠柔声道,“其实也不是不能够理解,易位而处,或许我们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小乔姐,她是有自己的考虑的。”

“都有自己的考虑,可你做事儿总得有个底线吧?你现在这副样子,就是人为刀俎,你为鱼肉,你平日里什么样子你不知道?这要是传开了,你就是一只饵,你知不知道会有多少臭鱼烂虾爬过来咬死你?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你就是这么考虑问题的?人家都说不要了,你还硬要给,他要是真的不肯放过你,你以为这样就没有瓜葛了?有用吗?有意义吗?”

……

不得不说,还是有点道理的。

封眠也觉得是这个意思,好吧,她也觉得自己是棵墙头草。

或许这个世上的确会有知己,但是知己的能力有限,对有些事也不能完全做到理解吧。

路乔这会儿脸色苍白,嘴唇上都起了皮儿了,整个人弱不禁风的,同先前相比判若两人,可她还是扬了扬脑袋,好像还是挺傲娇的,“都已经这样了,已经没有办法了,还是接受现实吧,送出去的东西也要不回来了。”

是啊,生米都煮成稀饭了,送出去的东西是别想要回来。

钟遥气得戳了戳她的脑袋,他做梦也想不到路乔还能变成这个样子,这样都有信守承诺,她是想要做个君子吗?

焰火总是绚烂而短暂,就像美好的时光一样,或许是因为在这里遇到了袁清风,三人心里都不太愉快,并未如原计划一般在这里多住些时日,第二日一大早便打算启程回去月狼镇了。

回去的路上,封眠就开始不对劲。

早起的时候人还好好的,不过是从楼上走下来,人就开始昏昏沉沉,出了客栈的大门,终于坚持不住了,在两个人惊异的眼光中直直得倒了下去。

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好此刻尚在城中,钟遥带着她去到了最近的医馆。人是一路都没醒,大夫诊脉的时候眼神也颇有些疑虑,钟遥心中越发着急,他就怕是盘龙丹的事,要不就是易阳术,她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又在作妖?

说起来也是风平浪静了许多时日,平静到叫他们都已经快要忘了这回事,但只要出一点意外,这就足以惊醒沉睡的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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