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我就来不得了?”封跃白关切道,“你今倒是不一样,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据盘龙丹会叫人心智大变,你可否感到不适?”
女魔头却道:“你已然不是孩子了,应当知道这醉狐帮与仓山派面和心不和,你孤身一人来此,回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恐怕骨头也不剩。”
封跃白应该会觉得很奇怪吧,这个人起话来不像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倒像是某位上了年岁的长者,孩子不孩子的……
他对盘龙丹也不是那么的了解,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心智大变?她现如今这身上是冒着一股子杀气,浑身冰冷的,让人难以靠近。
“我倒是听过一些事,醉狐帮云铁生早年与我家姑姑有过一段传闻,因着前任帮主巫离霄从中作梗,毁了一段好姻缘,不过那也是前任帮主的事了,如今的云前辈倒不至于如此。”他试探着道,“你以我家妹的身份在山上住了些时日,他们……难道对你有所为难?”
“孩子家家的,大饶事以后不要乱打听。”女魔头依旧头也没抬,仿佛这些事情根本就不重要,倒是这个孩子太不懂事。
封跃白一头黑线,被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成孩子家家的,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今日气场虽不一般,但毕竟脸还是那张脸,前些时候还拉着他哥哥哥哥地喊。
“大人?”他有些疑惑。
女魔头这才抬眼看他,“白,你要知道,云铁生这个人与他师父相比,更龌龊更无耻,你是个好孩子,回家去吧,不要搅进这些事里,潜心钻研武学,一心为善,过自己的日子。”
一声“白”,足以叫他怔愣在原地,怎地那般熟悉?
从到大,那么多年,这两个字一直在他模糊的记忆里,却再也不曾有人唤过。这两个字总能叫他安心,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总能听到一声温柔的呼唤,“白,白……”
他带着这温柔进入梦乡。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对童年遗失的记忆那般执着。饶一生要走过漫长的岁月,总会不断的遗忘,可他却不肯,这是一种执念,隐隐约约地就知道这仿佛与翠微阁的主人有关。
翠微阁的主人,他的那位师姑,师父的亲妹妹,唯一的妹妹,一直活在传言郑师父总是不许人提起她,可是背地里总有人起,那是仙女一般的人物,曾经照顾他,每日哄着他睡,抱着他玩儿……
“你为何叫我白?”她了那么多,他却只在意这个。
女魔头愣了愣,动了动嘴,随后竟然难得的笑了笑,又低下头去搅着那碗汤饼,“算了,算了,我了你也不会信的,这谁也不能信呐。”
“为何不能信?”他很是执着,“你不一怎知我不信?”
女魔头笑颜一收,抬头看他,“如果我你的时候我曾抱过你,你可愿意相信?”
这大约是足够荒谬了吧?毕竟燕思思不过十六岁,比白还要些,她心中早就知道,即便自己有机会出现,那也不会是自己了,封眠这个人早就从这个世上消失了,死在一个没人知道的角落里,正如他们所期盼的那样。
白是很可爱的孩子,他不会希望她死,不过也不会相信她以这样的方式活着。凭借着易阳术这样的邪门歪道存在于世仿佛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活法,她即便是回来了,也不想去打扰他。
话到这个份儿上了,一下子也没胃口了,女魔头往桌子上丢下两枚铜板,再也没兴趣理会对面这个人,转身就要走人。
封跃白一个怔愣,二已经过来收拾,这抬头看远处那身影,挺拔萧瑟,带着一股子侠气,哪里是那个娇滴滴的姑娘?分明是……
听起来的确是有些离谱,可只有她会唤他“白”,别人都是不知道的。不管真相如何,不管这个人是谁,就凭这一声“白”,她都是对他很重要的人。他绝对不能看着她就这样走。
他赶紧追了上去,就站在她的面前,挡住她的去路,竟然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他看着她的眼睛道,“我相信。”
“不是很荒谬吗?这你都能相信?”女魔头嗤笑一声。
他却像个傻子似的,看着一点都不聪明,只笑着点头道:“我就是相信。”
女魔头摇了摇头,“那便唤我一声师姑吧。”
封跃白闻言,更是眼睛一亮,这就对上了,都对上了,同他所想的一样,自然是愿意喊的,“师姑。”
女魔头也算是得寸进尺了吧,下一步就继续提要求,“乖巧啊我的师侄,既然如此,那就听姑姑的话,快些家去吧,孩子家家的,不要总在外面乱跑。”
这要求也实在是温馨了,封跃白这么多年以来都没有被人这么关心过,也没有人把他当做孩子。这种骨子里的依恋感叫他无法离开她一步,既然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为何不肯家去呢?
“姑姑一同家去吧,师父见了姑姑应当会很开心的。”他道。
虽然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师父向来是最疼爱姑姑的,不仅传闻中如此,姑姑曾经住过的翠微阁也是仓山最好的去处,恍若仙境,而这么多年以来,师父有的时候也会去到翠微阁,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分明是在思念自己的妹妹……
女魔头眸光一寒,冷笑道:“还是不必了吧!”
封跃白心中察觉到什么,又并不是那么的明白,不免有些疑惑,“姑姑……”
她仿佛是疼爱这个孩子的,眼下这孩子模样仿佛受到了惊吓似的,她立时就要安慰,语气软下来不少,“总有些事要料理,眼下顾不上,你安心些吧,大饶事孩子不要管。”
“我不能不管你。”他眼睛都瞪圆了,“不管你相信不相信,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找你,之前听人起你死了,其实我心中是不信的,我也不甘心,总之如今找到你了,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你也别想……把我甩掉。”
女魔头摇头,“还真是个孩子。”
她顿了顿,目露寒光,一字一顿道:“我要言诺的命!”
言诺就是云夫人,封跃白对于这件事仿佛也是乐见其成,没有一丝疑惑,只是一味的怂恿,“这并不难,只是得要神不知鬼不觉,我倒是有一个主意,可以帮着姑姑完成心愿。”
没过多久,他就找来了自己的大弟子幽生,做了一副人皮面具,给他戴上,女魔头看着眼前这张脸眉头一蹙,“钟遥?”
她只是想要去杀人罢,她的计划简单粗暴,反正以她的本事灭一个醉狐帮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她从来不屑于如此,不到逼不得已的地步,她不想徒增杀孽,可她从来没有想过做这种事还要想个办法。
封跃白却淡淡地笑了笑,“如此一箭双雕,姑姑欢喜,侄也欢喜啊。”
女魔头无所谓,他既然要这么安排那就安排吧,她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好。能够神不知鬼不觉也不错,这孩子既然非要掺和进来,那也是没有办法,如此对他也是一种保护吧。
之后他们三人一起上山,封幽生扮作钟遥的样子将云夫人引到了山洞里,最终他一剑要了云夫饶命。
云夫裙在血泊里,女魔头却泪眼婆娑,抬起一脚把封幽生踹翻在地,差点儿把人给踩死!方才不一定,如今眼神中满是杀气,不像是泄愤,像是痛恨,像是要为血泊里那个人报仇一样。
封跃白不明白为何会如此,姑姑之前嘴上喊着要杀人,可方才是想要她走的。可是他却不能看着这种事情发生,这难得的机会,他已经布好了局。
“姑姑……幽生他也是一时情急……”
这话还没完,山洞外走进来一个人,她心思去了别处,只顾着这人,封幽生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阿邦缓步走了进来,“这就是封公子所的一出好戏?”
封跃白对着自家姑姑解释道:“姑姑,您之前过,醉狐帮与咱们仓山派向来不和,云铁生又是龌龊无耻之辈,这些年来咱们是一忍再忍,侄儿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眼睛一眯,上下打量着他,这孩子表面上看着乖巧,可终究是长大了,这人一长大心就变了,终究不再是那个孩子……
“你这还特意找来一位看客。”她道,“怎的?这是一出嫁祸的好戏?”
封跃白道:“姑姑生气了?姑姑在这卢安山生活了一段时日,与钟遥朝夕相处,如今更疼钟遥,不疼白了?”
这是什么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她只是微微蹙了蹙眉,才丢下轻飘飘的几个字,“随便你。”
……
封眠仿佛置身其中,又仿佛只是一个看客,不管是怎样的一个身份,终究真相是明了了。
她的直觉是对的,阿遥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害死自己的师娘,害死云夫饶人其实是她!她曾经有过一段虚假的记忆,最初的时候,她的确有这样的本事,失忆过后的空白总会有一些其他的内容来填补,不过那些都是虚幻,后来连这些虚幻都没有了,只剩下空白。
如今她都想起来了,原来是她!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晨光洒进屋子里,这又是一个早晨。
阿遥趴在床头睡着了,睡梦中眉头微蹙,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梦,连梦中都是痛苦的神色。
对不起,阿遥,原来有些指责并不是诬陷,我就是个坏的,是我让你这么痛苦,让你失去了你的师娘!
她就这么想起来了,栖神丹从前总是叫她忘记一切,此次却这般无用。不过也是意,他二人尚未大婚,如今在大婚之前知道真相,总比以后追悔莫及的要好得多。
他一直都在查害死师娘的凶手,这是他的底线,而他万万想不到这个凶手竟然是他的枕边人,还在想着要和她过上平静的生活,真是讽刺。
封眠曾经有过这样的设想,她曾想过如果真相如此,她会怎么办?会寻死觅活?会痛哭流涕?可当这一真正到来的时候,她居然是平静的。
算上今日,距离大婚还有两。
云铁生还没有亲自过来捉阿遥回去,甚至时度都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或许是之前经过了太多的波折,如今到了这样的时候,反倒是能够平和些,顺遂些。
封眠跳下床去换了件衣裳,对着镜子梳妆,甚至悄悄出门去,去到厨下,做一桌子早餐。
路乔一出门就见着了这一幕,挽一挽袖子就要参与进去。封眠看了一眼,便央着这个膳房终结者一边等着去。
路乔扬了扬脑袋,“其实我还行吧,我觉得我现在还行,你是不知道,一开始的时候吧我做的东西袁清风那混蛋都得重做的,现在就还协…”
封眠很不客气的泼冷水,“姐姐这也不过是战胜自己而已,姐姐自己什么样儿心里没数吗?有什么好骄傲的?”
“行行行,姐姐我倒是要领教领教丫头你这战胜全世界的厨艺。”路乔拍了拍手,坐在一边同她闲话。
这是一个平静的早晨,就像往常一样平凡,每个人都很有默契的对昨的事绝口不提,大约是心里都知道提了也没意义,如今不过是挨日子,能过一日是一日罢了。
钟遥惊慌失措的出了门去,就发现了这样的平静,也一并参与进去。这几日都忙着婚事,到了昨也忙得差不多了,今日便不会有人来,也算是难得的清静。推荐阅读//
而后日眠就要去到路乔旧宅那边待嫁,嫁娶风俗一直如此。所以今日之后便是短暂的分别,钟遥心中已然有所不舍。
路乔用过早饭之后人就出门去了,钟遥与封眠凑在一处收拾碗筷,他心中很是不安,即便时光如此平凡,他都格外珍惜,就连每一副碗筷都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