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亲眼目睹,是不是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思思死了,洛经背叛了她,不过就这几日的岁月,她已经失去了太多。
她再也不想看见这些人。
她打马北上,最先追上来的是李玏,李玏很是担心她:“你一个人?这是要去哪里?”
“去哪里都好,反正不要留在这儿,不想看见他!”她悲伤地看着他,又仿佛痛恨着什么,眼眶里溢满了泪,鼻尖红红的,“我再也不想看见他!”
李玏有些恍惚,自己的妹妹自己知道,表面上没心没肺的,其实心里最是敏感脆弱。这些年来她一直都算是顺风顺水,突然遇到了这种事,一定会受不了,她这样子仿佛回到多年以前,那个柔弱娇小的小家伙缩在角落里,眼睛哭得红红的,见他来了就抓着他的袖子问,爹爹会不会杀了她。
他一直都想杀了孙淑妃,为了母亲,也为了妹妹。
可是如今呢,他要怎样才能为她出这一口气?
叫她眼睁睁地看着思思死掉的人是他自己,唯有郑连翘,闹出这样的事,害他妹妹这么伤心,焉能留她!
“不想看见他也罢,可你也不能一个人走,哥不放心。”他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块令牌交到她的手上,“去最近的府衙调几个人,护送你,如今世道乱,你也不要乱跑,暂且回家去住上些时日,至于洛经,哥给你看着,绝对不叫他去给你添堵。”
“哥哥”好在无论发生什么,哥哥都始终是哥哥,她心里暖暖的,“我还以为你会来劝我,叫我原谅他!”
“说什么胡话?咱们才是一家人,做哥哥的哪有不去护着自己妹妹的?”他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道,“好了,去吧,好好散散心,但你这个小丫头也不能飞出去就没信儿了,隔些时候便回去看一看哥哥,还有祖母,她很想你的。”
“嗯嗯。”李洁频频点头,她想了想,有些话还是没能烂在肚子里,“哥哥,思思死了,我知道你一定也很难过,你喜欢她,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总是找各种借口出宫来,去的地儿都是她在的地方,又要藏着这种喜欢,怕她发现了,就和你疏远了,知道她有喜欢的人又不想插足他们的感情,可不管曾经如何,事已至此,你也想开些吧。”
李玏一愣,“是吗?”
他顿了顿,又说:“你想多了。”
一直当她是个孩子,什么也不懂,原来什么也没能逃出她的眼睛。看着这对儿清亮的眸子,他心里忽然间就很难受,就像是最阴暗的那个角落突然照进了一丝光亮,所有见不得人的猥琐心思都曝光于世,赤裸裸地摆在自己最在意的人面前,他叫他们失望了,他做了自己从前最不屑的事,他是个小人。
然而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客栈这边灾难现场,洛经迷迷糊糊地转醒,就发现自己不太记得事情了。
怎么睡着了呢?他看了一眼被子里的自己,哇哦,脱了?!
他几乎是一下子蹿起来的,受惊过度的样子,这一蹿起来就发现床边还坐着一个人,眼神不善。
他赶紧解释,可说话都结巴,“我我我你你你这这这”
“舌头捋直了,好好说话。”李玏慢条斯理道。他手里握着一把匕首,竟是削着一颗苹果,洛经心里凉凉的,他怎么觉得那苹果是自己?
他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一拍脑袋,小心翼翼地问:“洁儿知道了?”
好啊,问得好,李玏冷笑。那把匕首从洛经耳边飞过,差点儿擦破他的皮肉!
洛经心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赶紧解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说我是无辜的你能信不?”
他都快要跳起来了,恨不得跳出这屋子,可如今身上是一丝不挂,太可怕了,这太可怕了!
“你不知道?”李玏怒道,“你不知道你怕洁儿知道?不知道你就鬼鬼祟祟!我看你是知道的很!”
“我猜的,我猜的还不行?谁叫我直觉就这么准!”他都快疯了,“是谁?是不是郑连翘那个疯女人?”
李玏大怒,“还敢说你不知道!”
“还真是她?”洛经都要哭了,“这个疯女人,还想生米煮成稀饭!我你是知道的呀,我讨厌她,那种女人凶神恶煞的,我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不至于去摸老虎的屁股!洁儿,我得赶紧去找她,这误会大了我!”
“别去了!”李玏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她已经走了。”
“走了?”洛经觉得天都塌了,这么大的误会她得恨死他!就这么走了,再也不回头了?
他看着身边的李玏,突然间心里也是一股子火气,他是昏过去不省人事,李玏他这个人他是死的吗?不知道拦着吗?
“你别这么看着我!”李玏摆了摆手,“捉奸在床,太有冲击力了,你叫她自己一个人冷静冷静,为你好。”
其实李玏不太相信洛经是这么不着调的人,洛经多喜欢洁儿他看在眼里,退一步说,即便是他会动些不好的心思,也不至于动到郑连翘那种女人身上去,除了花明谁会喜欢她?和她在一起度过余生,余生只怕随时会终结,那就得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为他好吗?洛经对此表示怀疑,“你确定吗?你是在帮我?”
真倒霉啊,郑连翘怎么就偏偏跟他过不去,他上辈子是烧了她家祖坟了?自己不想过也就罢了,还想拖着他下水!他也不记得自己得罪过那女人!他的洁儿啊,他的幸福生活,一步之遥啊!
“别担心了,改天我帮你。”李玏拍了拍他的肩,“不过如今,是你得先帮一帮我。”
是啊,燕思思那边儿离不了他,栖神蛊发作正到了关键时候,这个时候可离不开他,毕竟刚刚做出来的东西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好吧,人命关天,那个丫头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有他的责任,若是再害死了她,他良心不安,何况这也是大舅哥的事儿,得紧赶着办,不过这事儿做的是真缺德,他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帮你可以。”他忽又小心翼翼,“但如果我说,我跟她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你信吗?”
“你还说!”
“我真的我我都昏了,我当时我就不省人事,我能做什么啊我!”
“闭嘴!你别说了!”他道,“越听越像在狡辩。”
郑连翘闹了这么一场,醒来之后也只是伸了个懒腰就收拾东西回家了,花明对她从来就是百般容忍,这一回终于是忍不了了,临别之时拽着她的胳膊就想问个清楚,“郑连翘,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
她只是浅浅一笑,却已经十分妖媚,她说:“算什么呢?一个利用过我的人。”
原来如此。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还是记着当年的仇,对于当年的事他早已后悔不已,他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是也想要付出毕生去弥补,但人是不是做错了一件事就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了?
他放手了,她大约是终于出了这口气,成功地羞辱到了他。
看着她渐渐走远,陪在她身边的却是郑百合,两个人宛如一对儿亲姐妹,凑在一处十分亲昵,但他知道,即便一切尽在她掌握之中,未来的明争暗斗也在所难免,她的处境其实很危险。不过即便如此,她也并不需要他。
这人啊,一批一批的散了去,最终也只有醉狐帮还在原处耽搁,主要还是因为钟遥。推荐阅读//
钟遥病愈之后人却依旧精神不振,时度常常劝他,只是他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对外界没有任何感知,有的时候会说话,其实就是自言自语,时度伏在他身边细细地听,来来回回就那一句,“她不想我死,她不想我死,她不想我死”
他前些时候生命垂危,就连洛经也束手无策,时度都以为他再也醒不过来了,就这样为那女子殉情,就在时度已经放弃希望之际,他却突然醒了。
时度一直都不知为何,今日才得知了原由。
也好,那女子能让他活,活着就好,日子久了,总能好起来。
时度叹了一口气,坐在他的身边,也不管他是不是能够听得见,一味的苦口婆心,“阿遥啊,她已经死了,你抱着她的骨灰坛子一坐就是这许多日,她也想入土为安啊,她也需要有新的开始,都要有新的开始。她不想你死,她一直都放不下你,总是在为你着想,可你是不是也要为她想一想啊?她得入土为安。”
“那个时候,你与她在月狼镇,我听说你们快要大婚了,师父不许你像一条狗一样的躲在犄角旮瘩里待一辈子,他认定了是她蛊惑了你,特命我将你带回去,我就告诉她,如果你不跟我回去,等到师父找上门来就一定会废了你,她担心你,即便是再舍不得也要离开你。阿遥啊,她都是为了你!”
“我对不起你们,可你不能对不起她,在她心里什么都是次要的,只有你,你是最重要的,为了你她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她用生命爱着你。我见过她那般隐忍、委屈,泪水沾湿了眼眶,却还要挺直脊梁,她”
他话音未落,眼前的人却已经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地哭,恸彻天地。
他知道他这是醒了,心中想着最爱的人,为了最爱的人,他将清醒地去缅怀她,思念她,为了她好好地活下去,不负情深。
说来也是怪事,四门九庄在归途之中都无一例外的遇到了伏击,倒是没有太大的伤亡,只是仓山派余孽尽数逃了去,除了死了的便是逃了的,冥冥之中江湖上仿佛出了另外一支力量,像一头吃人的野兽一般渐渐苏醒,即将引起新的一场血雨腥风。
但多数人还想不到这一层,他们以为的不过是仓山派虽灭,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仓山派余孽不能放,逃了又如何,还是要挑拣出来斩草除根。表面上维持一个风平浪静,背地里的小动作却绝不能停。
对此,李玏甚为满意。
他虽有些谋算,却也是言而有信之人,答应了封跃白的他一定会做到,杀那些人根本就没有必要,只会激发前朝旧恨,冤冤相报何时了?他要的从来就是一个和平安定的天下。
倒是能够借此之机再推进一步,毒瘤未除,暂时闹一闹也有趣。
北上的一辆马车上,燕思思悠悠觉醒,看着眼前的男子,她闭了闭眼,转过身去。
李玏手里捧着一卷书,淡淡地问她:“醒了?”
自从那日之后她一直睡着,他将她暂时藏在一户农家,由林非央带人盯着,启程之时便将她一并带走,不过分头而行,避免引人注目,两拨人临近广临之时才得以汇合。
她一直在沉睡,这一路都没有任何纰漏。
此刻,她对他视若无睹,无论他说什么。
他也好像并不是很在乎,只是自顾自的说着:“你醒了就好,之前是怕你醒来坏事,喂你喝下些安神的药,后来啊,又怕你醒不过来。”
“下手是重了些。”他笑了笑,又道,“不过你放心,以后不会了,你是我的妻,我会对你好。”
他看了她一眼,然后细细地看着她,认真地盯着她,想要从那冷若冰霜的灵魂里看出些什么来,可惜他什么也看不出来,最后只能问:“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一说话呢?如今你身边就只有我,这样冷着我,淡着我,于你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不闷吗?”
“可是不管你怎么对我,你都是我的了,你我之间是国婚,比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为贵重,你我担负着的是这天下的兴亡,是两国的百姓!你生为一国公主,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何况我是真的喜欢你,想要珍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