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呢?我也不忍心这样对你,都是实话,之前不敢同你说起是怕你伤心,如今你既铁了心给我搞事情,闹出这许多的事非来……”他说着又换了一副嘴脸,笑得很是温柔,轻轻地抚着她的脸,“思思,不要想着逃走好不好?也不要伤害自己,就待在我身边好不好?”
这一瞬,在燕思思眼中,他就像个疯子,不,准确的说他就是个疯子,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真的很吓人的。
她硬生生地转过脸去,并不想再看到他。他也不介意,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你乖一点,我回头再来看你。”
……
洛经还真是挺不放心的,那姑娘昨夜企图逃走被找了回来,李玏这个疯子不会秋后算账吧?
他在女人跟前向来是个刻薄的君主,如今他费尽周折得到燕思思,不会才得到就不懂得珍惜了吧?
洛经对此很不放心,特意过来瞧一瞧,还未走到那姑娘门口就见一人踉踉跄跄地走过来,他有点儿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出现幻觉了?
走近了一看,果然是李玏。他不禁有些好奇,这屋子里刚刚发生什么了?难不成女魔头有觉醒了?李玏难道被打了?
他难道担心错了?
他赶紧过来将人扶着,李玏却摆了摆手,靠着栏杆坐了下来,一身都是冷汗,他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洛经心里就想着你知道就好,可他嘴上还是说,“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再也不能回头了,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你也觉得我做错了是不是?”他却能够听懂他心里的话,说道,“你既觉得我错了,为何还要帮着我?为何还要为虎作伥?”
洛经看着他这副样子也是不忍心,这般单薄,比那屋子里的女人也强不了多少,说到底这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没有朋友。
很可怜啊,身为君主,掌握无上权力的同时也就失去了快乐与温情?
“你是觉得我可怜吗?”李玏问道。
洛经无奈地笑了笑,“你可算了吧,你还可怜?死在你手里的那些人他们就不可怜吗?燕思思不可怜吗?你还可怜?你就算是可怜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话也就是他敢说了,李玏并不生气并不在意,反而轻轻地笑了笑,“我觉得你说得对,我是可恨不是可怜,我吧,向来不讲什么仁义道德,从不管手段是否光明正大或者龌龊腌臜,只要全了我的心思便是最好,可你呢,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洛经叹了一口气,“我和我师父不一样,师父他老人家一辈子都待在山上,闲云野鹤过此一生,但我却不甘心这样的寂寞。”
“我曾熟读史书,兵法韬略都有所研习,若是去参加科考怕是也能做个状元。”他笑了笑,“我想入仕,我想为这天下做些什么,我想要辅佐明君成就大业,而不是偏安一隅,独善其身。我能靠近你,于我而言是机遇,我忠于你,愿追随于你。”
李玏还真不知道他有这样的志向,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这家伙就是为了讨好他妹妹,想要他这做哥哥的说些好话,原来是他肤浅了,是他狭隘了。
“如此甚好。”他道,“阿经,你我之间终究是我不及你,我看不透你的雄心壮志,成就大业?我却为了一个女子心都碎了,怕是要就此倒下去,就如那殷商纣王,为美色所惑成了一个昏君。”
“阿玏……”
“很久没有人这样喊过我了。”
那双眼睛此刻漾着微弱的光,像是某种期待,又是破碎的,似乎伤痕遍布。
洛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他主导了这许多的事,布了这一场局,巧取豪夺得到了心爱的姑娘,他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如今却像是什么都失去了,倒比屋子里那个被他迫害的姑娘都要可怜。
李玏突然问他,“我这样的也算明君吗?”
对于这一点,洛经从不否认,“还行吧,只要你以后不要美色误国。”
他笑了笑,又说道:“其实吧,有一说一,你此番一场布局实在是好手段,兵不血刃除去心腹大患,但只是,伤了情分。”
“情分?”李玏苦笑,“情分算什么东西,从小我就知道,生在皇家最讲不得的就是情分,皇帝应当心怀万民,心怀天下,皇帝之事无私事,稍有不慎就会危及社稷,要时刻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能因一己之得失偏爱偏恶,皇帝的情分对于皇帝自己对于国家对于万民都有可能成为致命的毒药。”
“可你终究还是一个人。”洛经道,“只要是人就会有感情。”
“是啊。”李玏感叹,“我也是个人啊,我也会贪恋温暖的怀抱,小的时候我也会思念爹娘,就我娘走的那会儿,那个时候我一直都在想,为什么母亲离开的时候只带走洁儿一个,独独抛下了我?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母亲讨厌我了?长大以后也会期待某一瞬的怦然心动,在她割血也要救我的时候,那天我伤重醒来,看着她将将凝血的伤口,那条疤那么狰狞,她的身子很单薄,却将衣裳盖在我身上,自己冻得嘴唇泛白,我虽是九五之尊,可从来没有人这般待我。”
所以说燕思思有今天,完全是因为当初做了一件善事?
真是好人没好报啊,叫人唏嘘。
但不论有没有燕思思的事儿,钟遥都是这场大戏里最合适的主角儿,陈泽潜伏多年也是如此认为,说到底,李玏此番安排并非只是为着燕思思拈酸吃醋,并非只是为了棒打鸳鸯,他是个明白人。
如果没有割血一事,李玏不会从封跃白手里救她出来,她唯有一死。但或者干脆就没有和亲一事,燕思思早就回到了越夏,安安心心地做她的小公主,还像从前那样。或许她还是会爱上钟遥,这并不是李玏能够左右的,她会离开越夏,同钟遥一起经历这许多的事,但他二人还是会分开,因为醉狐帮云铁生不会接受她,她一路西行,还是无法摆脱封跃白的纠缠……好吧,结果都是一样的。
最终她都会落到封跃白手里。
如此看来,她当初一番善举叫李玏爱上她,救了她一命,否则她难逃一死。
但是仿佛也并不是这样,若是李玏不爱她,并不想得到她,就不会用栖神丹控制她,使得她武功尽失。若是如此,十个封跃白都不够她打的,又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如此一想吧,李玏仿佛真的罪无可恕,在这场感情里他是自私的,为了得到甚至不惜去伤害。洛经已经左想右想,想着为他开脱了,但终究还是要怪到他头上,择不清的。
关于他刚刚所说,就是因为这样的理由他就喜欢她了,他真的确定这喜欢是真的喜欢?
喜欢一个人真的会对她做出这么残忍的事?反正洛经自己绝对不会这样对待洁儿。
洛经道:“只因她救了你,你便爱上她无法自拔?你自己心里要知道,令你痛苦不堪的是爱情还是求而不得的执念,若是执念,不如放她归去。”
执念害人,只叫人一味地付出心血,伤人伤己却永远无法解脱,洛经不想看着自己的君主在这一条道儿上愈走愈远,日后犯下大错,再也没有办法回头,君王犯错,受苦的是天下百姓。
“放她去和钟遥在一起?”李玏此刻竟像一只处死挣扎的野兽,面容狰狞,他被恨意所驱使,“我刚刚告诉她,她若是再不安分,我便出兵攻打越夏,我说到做到。”
“好好好,说到做到啊。”洛经劝说失败,选择放弃。
是执念还是爱情,或许有那么一天他自己能够想明白,但愿到了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惹下大祸。燕思思如今俨然成了他的心魔了,事实上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魔,最终能够挽救自己的其实也只有自己。他必须要自己去面对,面对这惨痛的血淋淋的事实。
燕思思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但是一行人还是马不停蹄的忙于北上,在马车里呆久了人就犯晕,身子就更加虚弱了,李玏对此忧心忡忡,便叫人做了一把木轮椅,推着她看一看外面的风景,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再到了后来,她开始不分白天黑夜的犯困,洛经说是一切正常,李玏依旧不安。
燕思思的这颗心反倒是渐渐地平静下来了,就是神情木然,仿佛如今发生的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时常在不知不觉中昏睡过去,醒来的时候有时是白天,有时却是夜晚。
其实如果有的选择,她不愿意醒来,在梦里,她能看见那个快乐的自己,还是父皇心爱的女儿,哥哥们疼爱的妹妹,她还是能够陪在心爱的人身边,任谁都没有办法把他们分开,还有就是母亲,她依旧是记忆里的模样,岁月无法夺走她的青春貌美,她终究是留在了最美的时光里。
她沉睡之时李玏总是惴惴不安,担心她就此睡去,留在她最想留在的时光里,留在她最爱的人身边,只为了躲开他,如她所言,再也不要见到他,尽管洛经总说他是杞人忧天。
紧赶慢赶的终于在秋日里到了坤京城外,燕思思掀开帘子看着眼前巍峨的城墙,只觉得那是好大的一座牢,冰冷绝情,令人不寒而栗。
李玏并没有带她进宫,而是在洛经的府上把她安置下来,回宫之后偶尔会出来看她,倒是洛经对她很是照顾。
洛经与李玏不过是一丘之貉,她变成今天这样都是拜他二人所赐,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这几日每日里不过清醒一两个时辰,洛经就去安慰她,“你不必担心,很快你就会好起来的。”
燕思思勾了勾唇,没有理会他。
他今日倒是说了好一番,未曾像平日里那般识趣儿,大抵是脑子进了水了罢!
“不要再怪他了,至少他对你有一颗真心,他很喜欢你的。你一直跟他这么闹对你没有好处。”
燕思思自然是听不进去的,她只是讽刺一笑,“你的所作所为洁儿知道吗?可她总会有知道的那一天,你有没有想过要怎么面对她?啊?”
“她不会知道的。”他好像对此很是笃定,“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什么笃定不笃定的,其实他心里一点儿把握都没有,做这件事除了觉得自己缺德就是担心有朝一日洁儿会知道真相,恼恨于他。推荐阅读//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她淡淡地说,“你走吧,我不需要你这说客,你们似乎很有办法不是吗?把你们的法子都使出来吧,叫我好好领教领教。”
怎地这话就叫这小女子说出一股子大义凛然的气概来?洛经突然明白了为何李玏那样见惯了百花盛开的人物独独对她念念不忘。这女子身上有一股子劲儿。
过了几日,燕思思在树下看着叶落,尽显了秋日里的萧条。
她才刚刚睡醒,这个时候就听到了脚步声,她头都没有回,听这脚步声就能辨别来人,她只觉得好生厌烦,“你们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李玏缓缓靠近,眼神平静如水,似乎已然习惯了这样的冷淡与平静,“都过去这么久了,怎的如今才想起来问一问?”
她却说起旁的来了,“李玏,那么多人都死了,怎么就你还活着?我讨厌你,我恨你,不管你用什么卑鄙的手段你都休想得到我的心。”
“我不需要你的心,思思。”他缓缓的蹲下身子来,抬头仰望她,即便是在萧瑟的秋日,这女子也是这般夺目,总是给人一种火一样的热情。
他道:“恨又如何?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很快就什么也不记得了。不记得恨我,不记得爱他,思思,困吗?困了就睡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你一觉醒来。”
明明才刚刚醒,就这么一会儿便又困了,她轻轻地阖上了自己的眼皮,而这一次,她将沉眠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