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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理是这个道理，一家子人的性命与一个人的性命相较，孰轻孰重？何况都是自己的亲人！可路乔却在想，如果易位而处，燕思思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会否什么都不做，只是眼睁睁地看着。

江家，皇家可以被理解，却也是真的不值得真心相待了。

可是燕思思好像并不是这样想的，她这个人如今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在江家人面前倒有些往日的影子，她好像不是嘴上说一说，而是真得心里就没有生出一点嫌隙呢。

大约江家人在她心里始终是不一样的存在吧。

她虽这样说，江协心里却无法做到不去怪自己，他心里其实都清楚，如果一开始只是怀疑，那之后在宫里相遇与她姐弟相称，他就已经能够肯定自己的猜测。

那个时候他就想着，他一定会补偿她。无论她以后发生什么样的事，江家都会是她永远可以依靠的后盾。

“对了，有洁儿的消息吗？”燕思思知道李洁没死，心中略安，可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个江协自然是知道的，表姐离开以前去找过他，跟他说在朝中做事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千万不要像从前那般万事不留心，更不要以为皇帝是哥哥就高枕无忧了。真是好一番絮叨叮嘱，他连连应下，表姐虽没有明说什么，但他看到了她提到皇帝时眼里的提防和冰冷，他们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从小他就知道皇帝是表哥，但他很危险，可长大后见到表哥他总是很温和，对每个人都很好，尤其是对他们这些弟弟妹妹，入京以来更是更是受到了这位皇帝表哥的百般照拂，有段时间他甚至以为年少时爹娘的那些教导都是因为误会，后来他入得朝堂，见识了皇帝的雷霆手段，又眼瞧着他对燕思思使得手段就知道什么叫做君心难测，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

他终于理解了爹娘和伯父他们为何一直小心翼翼，理解了哥哥江博作为世子为何如履薄冰，纵使是太皇太后疼爱哥哥这个外孙，哥哥进宫的时候太皇太后总是叫他留在宫里小住，他也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辞。哥哥是乐阳公主的儿子，深得太皇太后宠爱，可他也总是想方设法的与皇家保持一定的距离

成婚之后络儿也是时时提醒，如今哪里需要表姐嘱咐，他自己就会躲得远远的。他问表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表姐就说，“来不及跟你解释了，这些话你给我记在心里，别让舅舅他们担心你。”

他仓促应下，表姐转身离去。

如今燕思思问起，他大致说了一下那日的情形，“也没说要去哪儿呢，就是好像还挺着急。”

燕思思并不关心她去了哪里，只听他说这一番，就知道李洁非但活着，还活得很好，这就已经足够了。

“洛经呢？可还陪着她？”

“未曾，洛经已经失踪有些日子了，宫里府里都不见他。”关于这一点，江协也是想不通的，难道他与表姐之间也发生了什么？

他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姐与洛经之间如何，他们这些人也是一路看着走过来的，那两个人彼此爱慕，日久生情，他真的想不明白有什么事会使得两个人分开。

这也是怪了，燕思思也是想不明白的，不管从前洛经做了什么，可是很显然李洁已经原谅了他，如今李洁情况似乎不太好，是什么理由会让他不去陪着她？这并不是他的作风。

“也无妨，洁儿也不是第一天一个人闯荡江湖了，她应该会没事。”燕思思宽慰他，“协儿，你也不要太过担心。”

怎么可能会不担心呢？

在意她的人没有办法做到不担心，燕思思不知道李玏什么心思，他怎么放心让自己妹妹一个人走。

“思思姐，你这次入京所为何事？只是为了游玩一番？”江协道。

他觉得不应该呀，她应该是讨厌这个地方的，散心的话怎么也不可能散到这里来，只怕是要经过这里也要选条远道绕着走。

燕思思这才说道，“来找一个人，袁清风。”

这个人江协还是挺熟的，“是他呀？你找他做什么？这个人城府极深，十分讨厌，我不喜欢他。”

果然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走到哪里都会惹人厌烦，燕思思浅浅一笑，“他惹我姐姐不开心了，我找上门来打他一顿给我姐姐出气，姐姐你说好不好？”

路乔莞尔，“自然是好的。”

江协捂脸，那混蛋讨厌归讨厌吧，可他是怎么招惹上燕思思的？还有她这位姐姐究竟是何人？难不成是那个家伙在外头欠的风流债？

不管怎么样，他惹得姐姐不开心了那就是死定了，江协很讨厌他的，不只是因为他城府深不好相处，更重要的是他听说再早以前他们要把络儿许配给他，还好这家伙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消失了一段时间，让他有机可乘！

总之这个家伙就是一个讨厌鬼，如今他很乐意帮上燕思思一把，“两位姐姐有何计划？需不需要兄弟我出手相助？”

“我需要知道他的府邸，在哪儿？”燕思思别的也就不指望了，问个路就成，免得将来皇帝找他麻烦。

“这还不简单，先吃饭，吃完饭我带姐姐们上街去逛逛，顺便路过他家门口，跟姐姐们说一下哈，他跟我可不一样，兄弟我就是闲人一个，人家可是政务繁忙，深得君心，本就是宰相门生，如今又得到皇帝赏识，自然是想着好好表现一番，每日里散了早朝也不归家直接去府衙，入了夜才回府的，便是如此了。”

路乔讽刺一笑，这一点倒是跟她想象中的是一样的，那个时候两个人还没有分开，她就想着如果他做了官会是什么样子，一定会很勤勉，毕竟他很老实，又是满口忠孝仁义……

什么都变了，但这一点没有变，他的行事作风与当年一般无二。

也是，毕竟是她喜欢过的男人，好歹也得有点儿好处吧，否则就算她瞎了眼了。

……

游玩了一番与江协告别，姐妹两个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在房里商量着核实行事。

路乔重点却不在于此，“不急着找他算账，你我难得出一趟远门，若是打上门去收拾他一番，依那狗官的性子一定会搜城抓我们，到时候就不能好好玩儿了，倒不如先玩儿够了，咱干完事直接回家，也算是没有白出来一趟。”

燕思思却很是惊讶，“姐姐是否心中还在意他？千里迢迢而来只是为了见他一面？或者只是不甘心，想要知道一个真相？我虽然讨厌他，可也是因为姐姐，姐姐若是不想与他计较了，那你我便一并回家去，此番只当是出来散散心。”

路乔立马否认，“你这丫头说什么呢，如今倒是懂得多了，鬼灵精的，我最讨厌别人利用我，可只有这一次，我这是不明不白啊，此番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人是鬼，他若是老实交代还好，否则老娘剁了他脑袋去喂狗。”

当一个人提起另外一个人心绪并无波动的时候，那就是真正的放下另外一个人了，路乔提起袁清风可是如此？

她似乎是有点儿激动的。

可是即便是如此，燕思思还是知道他们不可能了，姐姐生气只是因为被猜的准准的，她或许真的只是想要问问清楚，并没有打算跟他再续前缘。

所以说这世间最复杂的莫过于人的情感，小乔姐就已经够复杂了，如果是她燕思思自己，她或许不会口是心非……

“如此甚好，还是不要在外头逗留了，我家中可能有客，姐姐若是出来久了，万一成洵哥哥那里又冒出来一个大美人儿可如何是好？成洵哥哥若是动了凡心，姐姐可就要伤心了。”

路乔就气得直拍她，“想什么呢，成洵，就那么一个木头桩子，他怎么可能喜欢女人？还美人儿了，就是仙女儿站他跟前他都不一定动心的，不，是一定不会动心的，你可不要亵渎了成道长哦。”

不喜欢女人吗？据路乔观察好像的确如此，她纵横江湖十几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男子，眼底仿佛没有红尘，再美的女子也无法撩动男子芳心，她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太难了，后来就算了。

她可是曾经假装梦游穿着单衣游到他房间的，她觉得自己当时装的挺好的，哪曾想成洵这厮竟然找出银针来要给她扎针解梦，给她吓得啊……

这要是换做别的男人早就上了套了，就算是袁清风也不至于一点儿表情都没有，还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简直太可怕了。

燕思思抿唇坏笑：“所以姐姐这是放弃了？还亵渎呢，都说喜欢一个人不就是想要把他弄脏吗？”

路乔还真是觉得难以置信，惊愕地看着她，“思思啊，懂这么多？你这小丫头可变坏了呢，快些老实跟姐姐说，谁教你的啊？”

她这模样啊就跟个诱拐小孩儿的坏婆婆似的，燕思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哪有啊，话本里不都这么说嘛？好啦好啦，无趣啦，我不问了还不成？你也别问我了。”

这表情怪吓人的。

路乔心里是高兴的，燕思思这家伙今天见了江家那小子一面，终于有了以往的影子了，对嘛，这才是她，单纯善良……

她要是再不出现啊，路乔还以为女魔头把她给吃了。

她开心地抱一抱燕思思，“这样真好，今天我很开心。”

这一幕就挺突然的，燕思思不知为何却懂了，她心中也是酸涩啊。

她也很想念从前的自己，那个时候她还是很快乐的，可她心里都知道，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早就已经回不去了，特别是阿遥死了，有的事情她可以忘记，有的事情却是她一辈子的阴影。

她握着小乔姐的手，今夜不知为何就有了勇气，她想要说一说这些年发生的事，“小乔姐，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这些年我去哪儿了吗？我都告诉你，我告诉你。”

路乔道：“那好，我听着。”

姐妹两个就坐在窗子前，互相依偎在一处，看着窗外残缺的月，事实本就不圆满，燕思思如今已经能够面对了。

从哪里说起呢？就从最早的时候遇上李玏之事说起吧，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说着说着就过去了大半夜。

……

路乔零零散散的也知道一些事，成洵与她也都猜出一些，可她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人竟然卑劣至此，阿遥被他害死了？

燕思思的眼泪不住地滚落，她卷着袖子擦了一把，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是我对不起阿遥，他母亲为了救我而死，我杀死了他的师娘，伤了他的心，到了最后我还亲手杀死了他。你说他这一辈子怎么就这么惨啊！”

“思思……或许他还活着呢？或许你并没有全部想起来，何况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路乔心中也不是滋味，她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怎么可能会死呢？我给他算过的，他前半辈子或许不幸，可他的后半生却甚是圆满，他会找到一个心爱的人，潇潇洒洒的走完后半生，他并非是英年早逝的命数。”

“是啊，可是他遇到了我。”燕思思道，“李玏真狠啊，他真的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禽兽，我曾想要一剑杀了他，可是洁儿就挡在他面前，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杀不了他了，可我不甘心！可是后来我一想啊，罪魁祸首就是我啊，是我杀的人，包括云夫人，包括阿遥，所有的坏事都是我做的！若不是我，阿遥怎么可能毫无防备地去送死！这世间谁能杀得了他？小乔姐，该死的那个其实是我。”

她顿了顿，又说道：“可是我是不会去死的，我要好好活着，这个世上很多人都盼着我死，我可不能让他们如愿，我既然活了，就要好好活，至于阿遥，将来到了地下我一定给他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