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是什么脑子?他是不是猪脑子?当然我这么说他可能是侮辱了猪,不是他怎么就不信我呢?陈泽这个人绝非善类,不怀好意的,他这回就是想着把他们都一锅端喽,他怎么就不听呢?怎么就不听我的呢!”
“你先别激动。”燕思思甚少见他如此,如今也是温声劝慰,“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你我就混入除魔大会见机行事。”
钟遥却冷静下来,深深地看着她,“太危险了,你不要去。”
“我已经没事了。”她却道,“我说了,我要还你人情,我得寸步不离的跟着你,保护你。”
“我需要你保护?”
“你不需要吗?”燕思思道,“这是最后一次,你放心。”
“然后你我两不相欠?”钟遥苦笑,淡淡地提醒她,“燕思思,你可别想了,是你说自己离不开我的,如今又要始乱终弃,你欠我的永远也还不完。”
干嘛呀?这家伙好端端的又走悲情路线,她这心里呀好像还真被戳中了,他是摸准了她就吃这一套吧?
虽无端地起了番争执,可到底也还是一并去了,因为此时此刻的燕思思根本就不会听他的安排。
重新回到庆阳,正好赶上除魔大会召开当日,这一日,街上家家闭门锁户,老百姓好像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但凡是有个大举动便要躲在屋子里不出门,根本不必特意的提醒,这是生死问题上的敏感。
走过寂静的街道,云华门大宅今日防守松懈,不过只是翻一个跟头便进到了院落中,直接去到了会客厅。
燕思思戴着斗笠站在角落里,钟遥亦如是,这两个人这些年来都未曾参与过江湖事,惊觉此次人数之众。
说起来这江湖已经被朝廷灭了一大半了,然而今日过来的足足有十来个门派,倒有几分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意思了。
然而奇怪的是,在场这许多人并未见醉狐帮弟子的身影,否则按照规矩,时度如今的地位可坐第三把交椅。
高台之上,陈泽与路南月正说着一些冠冕堂皇的话,燕思思没有心思听这些,她唯独只瞧见那把空椅子,大约是属于时度的。
“他们没来。”燕思思小声道。
“是啊,出事了。”钟遥几乎是立刻想到了问题所在,他带着燕思思悄悄的退了出去,取出了手里那份时度留书,对着阳光看,阳光下,白纸上似乎有什么影子。
“你在看什么?”燕思思不明白,难不成这封信还能有什么问题?
钟遥也不多说什么,去到池水边将那纸张放入水中,待到湿透了再重新捞出,又点着了火折子对着烤,不过是一阵子的功夫,纸张上空白之处竟然出现了几行小字,“庆阳九峰山,锁魂佰草洞,时度在此,盼君来救之。”
“这是谁写的?”
“不知道啊!”钟遥也认不出来啊,这字迹分明是头一回见!
“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救人?”燕思思道,再不去说不定人就死了。
这谁留的字儿也瞧不出来,也不知道那人存了什么心思,但是能有什么心思?往好的方面想可能只是想要救人,往差的方面想也可能只是想要设个陷阱取他二人性命,不过即便是后者又怎样,她偏要会会他!
九峰山上洞穴无数,锁魂佰草洞却不知在何处,只能一个一个的找去,然而这其实很不现实。
两人一筹莫展之际,眼前突然就有一疯子翻着跟头落下来,挠着脑袋嘿嘿的笑,还直往人身上扑,若不是认得那张脸,燕思思真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到远处去。
钟遥抓着自家红叔的手,“我说叔叔你别闹了,你来这儿捣什么乱?你到别处玩儿去好不?这是又糊涂了吧?”
燕思思并不想说什么,只是站在一边儿看着,她能够感受到这个人对她的敌意,她也能够理解。
真正关心阿遥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神看着她,恨不得将她抽筋扒皮。
洪昇末道:“佰草洞,洞里时度在,还有那几个臭小子,都在,都在呢。”
钟遥看到了希望,“你说什么呢?你的意思是你知道他们在哪儿?快带我们去!”
有个带路的终究是不错的,不过绕了几圈儿便到了此间,时度与醉狐帮弟子都身受重伤,坐在墙角运功疗伤。
钟遥步伐很是沉重,他觉得自己特别蠢,给师兄他们下药让他们没有反抗的能力,否则怎么可能被人这样一锅端?原本是想要救他们,却差点儿害了他们的姓命!
最先醒过来的是时度,一阵猛咳,睁眼便看见了自家师弟和师叔,还有那个妖女,这是怎样神奇的一个组合?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她没死也就罢了,难道到了今天还在缠着阿遥?
他将心底的不快藏了,其实还是不愿意阿遥伤心,“你们怎么来了?”
钟遥蹲下身子看着师兄,摸了摸师兄的脉搏,久病成良医,他虽未成良医,倒也从洛经那里学到了一些皮毛。
时度却将自己的手抽回,“脉象没有任何问题,只是这个山洞,进来了恐怕就出不去了。”
还这么玄乎呢?
钟遥就不信这个邪,他急忙去向洞口却发现这山洞洞口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就像是一堵墙,可进不可出。
“还真是啊。”洪昇末摸着这堵看不见的墙,就像是见着了什么新鲜的玩意儿,都不肯撒手的,“有趣儿哈,真有趣儿,老夫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这去处。”
有趣是有趣儿,恐怕有趣得过了头,钟遥头都要大了,却是无奈的笑了笑,看着燕思思安抚,“没事儿哈,你别担心,会有办法的。”
燕思思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偏了偏脑袋,就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钟遥走到师兄身边,坐在他对面,叹了一口气,“说说吧,怎么一回事?”
时度这才说起当时的事来。
原来当时钟遥走了没多久,便有一群蒙面人翻着窗子去到了客栈,那药劲儿实在是太足,时度等人根本就无法反抗,直接叫人带走了。
“那师兄你知不知道是谁留了信?”
“什么?信?”时度根本就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我没有留过,不知道啊。”
“奇怪了,这就奇怪了。”钟遥道,“明明是师兄你的字迹,这小字儿隐藏其中,却出自另一个人之手,会是谁做的?他又为何如此?”
燕思思道:“其实很简单啊,不管是谁做的,这个人的目的就是叫他们做诱饵,将你我困在这里,若非出自一人之手,那便是两拨人,一拨人想叫你我凑一凑除魔大会的热闹,而另一拨人只是想将咱们一众人关在此处,但若是只出自一人之手也并非不可能,无非就是故弄玄虚,叫你我对隐藏的信息深信不疑,毕竟费些周折得到的真相才更容易叫人相信。”
而事实证明就是如此。
她拍了拍这屏障,真不知道谁有这样的本事,比她这个妖女还要懂些歪门邪道的事儿。
她讽刺的笑了笑,难道要死在这里?
“你有什么办法?”燕思思回头看着时度。
时度道,“左边儿第三块儿石头是机关,他们就是从那里消失的。”
这么简单吗?
这算什么?把人关着还放把钥匙?的确是有点儿意思。
燕思思显然是没有同任何人商量的想法,她直接去触动机关,果然石门缓缓挪开,最爱凑热闹的洪昇末这会儿却像个缩头乌龟,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燕思思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挎着步子就要进去,钟遥快步走上来拦住了她,“你别去,我去。”
“又来这一套?”燕思思抱胸而立,“你想去可以,你我一起啊。”
“燕思思你别胡闹了行不行?你才大病初愈,你现在身子很虚弱,算我求你了,你对自己好一点行不行?”
“本来是该感动的,可我很生气,钟遥,我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旁人说什么都没用。”她快步踏进了暗门,钟遥赶紧追了上去。
跨进去的那一刻暗门紧紧关闭,洞穴深处不见天日,整个密室里散发出幽暗的绿光,这光芒好生眼熟,钟遥记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燕思思神智有些混沌,也不知为何,从踏进来的这一刻起她就觉得好伤心痛,仿佛心已经千疮百孔。
钟遥很快就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拉过她抱着她,她竟然都不做反应,她本应该推开的,她这样的异常叫他一阵心慌,“你别这样,燕思思你别这样,你醒醒,别跟丢了魂似的!”
燕思思非但不作声,眼泪却缓缓的从眼角滑下,无声的流泪。
钟遥整个人都惊住了,“你怎么了?思思?你是不是又想到什么了?或者说你哪里不舒服?”
燕思思缩在他怀里摇头,良久,她似乎是哭够了,她才推开他,去往密室中央,那一处最是明亮,看着就像是一面镜子,只不过破碎了。
燕思思将这镜子拾起,镜框上刻着两个字,“落霞。”
燕思思突然想起了那个梦,想起了那个名字,她猛然抬头,“落霞镜!”
“你说什么?”钟遥皱眉,他只慢她一步走过来,正要取过镜子却发现这镜子竟然明亮了,破碎也变得完整。
燕思思看着手中的宝物,是的,这就是一件宝物,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不过那天梦中的记忆却越发深刻,她似乎是不由自主的说出些话,“我见过它,在梦里,它比现在要大些。”
钟遥一头雾水,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世上还有如此诡异之事?燕思思竟然曾经梦到过?
还有这样的巧合?
只怕又是谁的阴谋!
“我跟你说过的,就是在尹庄,你我去过神庙之后。”
钟遥立时就想到那日她所说,想到那并不是一个美梦,而是一个叫人崩溃的噩梦!
“思思……”他抚着她的眼角,那泪珠子怎么一颗又一颗的,“别哭了好吗?不过是个梦而已,当务之急咱们是要快点儿出去,这不就是个破镜子嘛,天底下镜子都那模样,你不要多想好吗?”
“不是,就是它,我梦到的就是它!”燕思思话音刚落,这镜子突然腾空而起,一时间密室中亮如白昼,甚至光芒有些刺眼。
钟遥看不清眼前发生了什么,仿佛听到了一句“小心”,他好像听到一个女人在哭,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拉过了身边的女人,拥在怀里,背上一阵剧痛,他痛得没了意识。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耳边是一个女人疯狂的嘶吼,他可以感受到她的绝望,他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只是茫然的在天地间沉浮。
脑子里来来回回的就浮现出了一句话,“你说清楚,为什么这么对我?”
“你说清楚,为什么这么对我?”
“你说清楚,为什么这么对我!”
……
庆阳一家农户中,时度与醉狐帮弟子正在一边打坐疗伤,洪昇末早已不见了踪影,燕思思坐在床边,照顾着床上的钟遥,都已经过去三天了,他还是昏睡不醒。
嘴里呢就一直念叨着那一句话,燕思思突然发现,心痛决不会痛到麻木!
说是农户,但其实这家根本就没有人,不过是山野间的空屋子罢了,此地偏僻,甚好躲藏。
这几日庆阳还未消停,陈泽将那除魔大会上的那帮蠢人给收拾了,来了一个一网打尽,然而总有漏网之鱼,这几日官兵正在追捕。
醉狐帮这么大一条鱼就在这儿窝着,也不知道能躲到何时。
在燕思思眼中旁人都不重要,她只在乎钟遥。
那天,一阵白光刺眼,之后那屏障就消失了,石门也重新打开,燕思思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胸口一阵刺痛,钟遥一把抱着她,抱紧了她,她其实没有大碍,钟遥却昏迷不醒到如今,燕思思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