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559章 释怀(1 / 1)楚小月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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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遥走了,燕思思一如既往地平静,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成洵有的时候会过来看她,再也不曾有上回那般失态,来寻她也不过是说一些再平常不过的事,例如抄到哪本经书,今日心绪如何。

燕思思也没有心思细想那日的事,旁人眼里的平静其实是混沌,她心里乱了,根本无法平静,不过是稀里糊涂地活着,坚强地活着,活到哪天算哪天,其实可能也没有太久。

成洵还在找那本云溪录,可惜终无所得,他也没有再跟任何人说起。

他总觉得,找到了它,燕思思就会没事。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就像是细弱的水流,缓缓地从指间滑过。时间是能够吞噬全部的,不管是痛苦还是欢喜。不幸的阴影正被一点一点地覆盖,最终擦去,取而代之的是新的事,这一次是喜事,原来一月之期已到,到了李洁与洛经大婚的日子。

成夫人无疑是这场婚事在筹备过程中最尽心的,比江贞儿更像是那两个孩子中谁的亲娘,把一个清寡的道观生生地扮成了月老宫,月老可能也会觉得很无辜,很莫名其妙,他其实并没有打算同太上老君争上一争。而这一切不过源于那母子二人之间一场不动刀兵的争战。

成洵不太在意的样子,甚至有的时候还给母亲出出主意,添置许多。

其余众人坐等好戏,甚至在这其中看出许多趣味来。

江郴看着成洵从燕思思房里走出,不由驻足了,那孩子大约是心有所思,并没有看见他,缓步离去了。

儿子没发现,父亲发现了。

成君白觉得哪里不对劲,“你看着我儿子做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打扰叫江郴回过神儿,似笑非笑地看着老友,言道:“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老奸巨猾。”成君白说出了自己的直接感受,“发现什么了?”

江郴只觉得这世间之人大抵是笨拙的多些,很明显了,看不出来的吗?

“都说知子莫若父,你这父亲是怎么当的?”

成君白马上反问,“你儿子都快给我儿子做媳妇儿了,你这父亲是怎么当的?嗯?老亲家?”

这俩死小子,没一个省心的。

不过成君白也懒得折腾,强扭的瓜不甜,儿子喜欢男人,那也没办法。

很无奈啊。

江郴此刻倒没有这顾虑了,不过有些问题还是要说明白的,那是原则问题,“你怎么能这么以为呢?这是误解你知道吗?你这想法不对啊,那就算两个孩子,他们,那啥,那我儿子怎么就是媳妇儿了?我看,洵儿像。”

“怎么就像了,我”两人说着说着就突然觉得很不对劲啊,一时间脑子灵光了,突然发现自己在做什么无聊的事,相视一笑。

成君白话锋一转,笑道:“其实做媳妇儿也不错,你儿子得宠着我儿子。”

“快得了吧,谁又不是狗。”江郴道,“你没发现吗?洵儿这孩子看思思看得忒勤快。”

言尽于此。

成君白眨了眨眼,这么一说,好像是啊

儿子这是开窍了?夫人折腾这一番还有效果了?

等等,会是思思那孩子吗?怎么能是她呢?于那孩子而言,感情这条路已经太过坎坷,儿子怎么还要来掺和一把?况且人家姑娘心有所属,他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可千万别啊,成君白在心中祈祷,他还是喜欢男人吧。

李洁那边刚刚穿戴好,描上了精致的妆容,燕思思去到的时候屋子里只她一人,满屋子喜气倒叫她想起当年,那年在月狼镇,她也差点儿有一个这样的日子,只是差一点。

时过境迁,有些恍惚了。

李洁听着脚步声,还当是成欢回来了,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模样总觉得还差点儿意思,头也顾不上回,只说着:“欢姐你可回来了,你帮我看看,这眉毛是不是画得一边儿高一边儿低啊?”

“没有,很好的。”燕思思已经走到近前,打量着镜中的洁儿。

直待听到这一声,看到镜中另一人,她才愣了神,顷刻间便转过头去,一时间真是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此刻要说些什么呢?

李洁轻轻地抱住了她,下巴靠在她的肩头,对着她,小声道:“我以为就算是我大婚,你也不会走出那道门了,你能出现在这里,我很开心的。”

燕思思微微皱眉,心里突然间生出许多悲凉来。

她柔声道:“傻丫头,哭什么?大婚了,是喜事,你大婚我怎么可能不来?”

明明都在这辇碑山上,所距不过几个院子,两人已是许久未见了。

燕思思说起话来,这声音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明朗活泼,亦不是后来的悲伤漠然,这温柔的声音中沁着丝丝凉意,像是一个失魂人,再勉强存活。

她能够感受到她的挣扎,她还是很痛苦,非但不曽减轻分毫,反倒是苦到了另一个极致。

她的思思啊,要怎么做,才能走出这痛苦的桎梏?

“是喜事。”李洁抹去自己的泪,乐呵呵地说着,“妆都花了。”

成夫人安排的这场婚礼在夜里举行,此刻大抵是这辇碑山老君观中最热闹的时候了,原本是仙气缥缈之所在,此刻染尽了尘俗,燕思思站在这会客的厅堂,周遭尽是这场欢乐的见证者,不远处洁儿与洛经正在拜堂。

洛经是孤儿,不知来处的孩子自小就在江湖上漂泊,幸得师父阿慎收留,又教他才学。

此刻高堂之上,一边儿坐着阿慎,一边儿坐着李朔与江贞儿。阿慎亦是为了这场婚礼走出那道门的人,原来将自己锁在角落里的人总会为了某个人某件事走出那个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阿慎叔也不例外。

阿慎没有孩子,大抵与洛经亲如父子了。

江家姑姑与姑父之间似乎有些不一样了,看着竟有些疏离。

燕思思看着李洁穿着大红嫁衣,红盖头将她的面容掩住了,看不见神情,大抵与洛经如出一辙,她从未见过洛经这样欢喜,简直有些忘形了。

也是,人间四大喜事之一嘛,洞房花烛夜,也该如此。

一整晚都没有看见小乔姐,燕思思正在人群中探寻,却在不经意间与人群中那人对视,两人的心跳大抵都在这一刻有所停顿,当日一别便无再见打算,此刻再一见他,已没了当初的恨意,却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匆匆地躲了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李玏有所准备的,他知道会见到她,此次跟随父亲上山,一来妹妹成婚他必须在场,二来也是想和她说清楚,至少说一声“对不起”。

可是她走了,可还是在恨?

他想都不想地追了去,畏缩不前从来就不是他的风格。

外间夜色朦胧,燕思思孤身一人站在廊下,那模样像在赏月。

她哪有心思赏月,无非是又在胡思乱想。

听着那脚步声一点一点地靠近,燕思思突然明白,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她又何时变得如此怯懦?这样的自己她怎么可以接受?

她转过身来,清冷如月上仙,也不似从前那般锋利了,“你也来了?”

顿了顿,她又说:“你妹妹大婚,你那么疼她,怎么会不来。”

李玏没想到两个人会有这样和平的开场,她能做到这般,怕是对他连恨都没了,在她心里他彻底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此刻,他竟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伤心。

“父亲带我来的,他跟母亲之间出了些问题,他认为问题是我制造的,所以叫我过来把问题解决掉。”

问题?

燕思思皱眉,“貌似是有些问题,我从前听你说过他们的事,自小我就认得他们,他二人素来恩爱,今次倒是少见的疏离了,不过怎会跟你有关?你有解决的法子?”

“我没有啊。”李玏对此简直是理直气壮,不过接下来他要说的,便不是如此了,“父亲的困扰得他自己解决,就像是我的困扰,只能由我自己解决。”

“你的困扰?”燕思思稍一思量就明了了,“你是说,你的国政?”

“国政?难道就只有国政吗?除了是君王,其实我还是个人,思思,失去你的日子里我其实一直很痛苦,百姓常说男人是天,可是你走了,我觉得我的天塌了,我曾以为自己无力撑过去岁冬天,没有你的昭阳殿,成了我的牢。”

他说着这些话,并不似从前说情话时那般含情脉脉的模样,只是平淡地讲着一个许久以前的故事,这个时候燕思思就发现了,疯狂如他执着如他原来也已经放下。

时光啊,或许在治愈方面是有奇效的。

难怪,连她也没有那么恨了。

人这一生会经历许许多多的磨难,而李玏给她制造的,不过是其中的星星点点,跟那许多相比,他所做的简直不值一提,她已经顾不上去记恨。

如果没有他

“其实你也挺不容易的。”燕思思道,“所以你追来,只是为了说这些?”

“那天,父亲来了。”

“江家姑父?”

“是啊。”他道,“父亲与我说了好些话,我突然明白,或许是曾经的不幸福造就了我的偏执,我身居高位,说是天子,其实就是孤家寡人,小小年纪登基称帝,又何尝不是小小年纪就做了孤儿?祖母失去了我父亲伤了心了,待我也不似从前般亲近,毓秀是我的妻子,可她从不爱我,我知道她心里惦记着她家那位远房表哥,所以才与我相敬如宾。她从不爱我,只是做一个皇后该做的,心甘情愿的绑上后位的枷锁,承受着朝臣万民乃至天下强加给她的责任,好在我亦不曾对她动心,无非是与她同病相怜,做自己该做的,像一个明君一样坐在崇政殿,坐在未央宫。宫中的妃子你是知道的,她们所求无非家族昌盛,自己享受荣华富贵,若我不是皇帝,她们怎会看我一眼?那么多年,我第一次感受到温暖是你割血喂我。”

关于这一点,如今再度回想,连他自己都觉得分外好笑。她当年不过是一片好心,他却叫她为此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实在不该。

他的痛苦原来都是他自己造成的啊。

他讽刺一笑,“就像是一个被关进地狱里的囚徒,见着了一线光芒就死死抓住,松开了就是永无尽头的黑暗。如今我才知道,这地狱本就是我自己筑的牢。”

“有的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没有你,会怎样?可我仔细一想,就觉得即便是没有你,我的人生也不会有任何起色。我爹还是会杀我娘,他还是会把我打包送给别的男人,我可能还是会逃,还是会遇上钟遥,可是盘龙丹易阳术依旧不会放过我,我依旧无法阻止我与钟遥之间的悲剧,最终我的结果也就是如今这般,李玏,别的我就不怪你了,但是你害死香云,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否则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我家二哥哥。”

“好。”李玏坦然接受,能这样已是不易。

不过有件事过去他都不曾说与她,如今也是时候了。

“你的香云,她知道我要做的事,知道封跃白要拿她换你,我原本想着你与她那般交好,你那么宠她,其实我有过犹豫,可她那天找到我,坚持要去换你,她说如果事儿成了就叫我转告你,要你好好活着,原是她对不住你,这一世能够为救你而死,即便是粉身碎骨也是她甘愿的。”李玏想到那时场景,想到与那姑娘短暂的相处,总觉得那姑娘不像个寻常的宫女。

宫女大多唯唯诺诺乖巧听话,或者是心思机巧有些小聪明,她却是个有见识的,寻常的大家闺秀都没有她那般气魄,难怪燕思思对她偏爱些。

“我这样说,并不是希望你原谅我,而是叫你心里好受些,思思,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燕思思只觉得心中酸涩,“这傻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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