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十日,林月和秦俞梓早早地到了和钱氏兄弟约好的锁江楼。
锁江楼位于番江江心的位置。原来这个地方常常泛洪,后来经过象国的一位精通水文的官员张之江的治理,将此处改造成了形似一把锁的样子,解决了泛洪的难题。为了纪念张之江的功绩,象国的几位富商便合资盖了一座酒楼,名为锁江楼。到了易国这一代,锁江楼已经成为了象州的符号。
此次赴宴,定了最高的楼层,第三层。
林月站在窗前,依江而立,由于周围不是江水就是普通民屋,所以是也十分开阔,让人神清气爽。
“月儿,我之前和你讲的,你可都记住了?”秦俞梓倒了杯茶走到林月身边说道。
“嗯嗯,钱氏四兄弟分别是钱孝、钱悌、钱礼和钱义。年龄分别是二十、十八、十五和十三。他们当中说话最有分量的是老大钱孝。不过此前钱孝特意高价出售那批夏茶,所以这次压下价格也是目的之一。”林月一一说道。
“不错,来,喝杯茶。”秦俞梓把手里的茶杯递给林月。
林月看着热气缭绕的茶水,不禁莞尔一笑。
“梓哥哥,你看,这茶是多么重要的生意,易国无论哪一州,没有那个地方的人是不喝茶的。而且无论贫穷或富有、高贵或低贱,任何人都会喝茶。”林月说道。
秦俞梓点点头,“确实如此,所以茶商新贵钱氏兄弟如今财大气粗,我们这次也不知能否谈得拢。”
“梓哥哥,你之前不是还说,着急的是他们吗?怎么现在你的语气倒显得被动了呢?”林月一口气喝完杯里的茶后说道。
“是我低估了他们,凭借他们能拖到现在才和我谈价格,手段确实不一般。若是往日,我肯定不会拖这么些时日的。”秦俞梓面色忧愁地说道。
林月想想也确实是,“梓哥哥,那我们直接和他们说我们不要这批货了,反正也不缺,给他们施加压力,让他们束手就擒。”
秦俞梓听完林月的话后忍俊不禁,“月儿,哪有那么简单啊,谈成一桩买卖看的可不是这一个买卖,而是以后的千千万万个买卖。这次的商谈有多方利益参与其中,更何况还有父亲的命令在上面,着急地可不是只有钱氏兄弟一方。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把价格压到我们能承受的范围。”
听到秦俞梓的一番解释,林月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做个商人还真不容易啊,竟要考虑这么多。
“阁下就是秦家公子秦俞梓吧!”一道雄浑有力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林月和秦俞梓纷纷扭头去看,一个面色红润、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正站在门口举手作揖。身后跟着三个样貌相似的年轻人,最小的瞧起来竟然和林月差不多高。
“正是,钱大公子有礼了。”秦俞梓同样作揖回礼。
“那不知秦公子身边这位是?”钱孝面色疑惑地问道。
“这是我姑母家表妹,林月小姐。”秦俞梓介绍到。
“失礼失礼,让二位久等了。”钱孝面有歉意地说道。
“不要紧,我刚好带表妹熟悉一下。各位请入座吧!”秦俞梓客气地说道。
不知为什么,秦俞梓虽然是第一次见钱孝,可是总觉得似曾相识。而且钱大公子忠厚老实的样子让人丝毫和那个做事狠心决绝的钱老大联系不起来。
钱孝也觉得秦俞梓很是少年老成,虽然只有十五岁的年纪,却可以独当一面,能够单独负责这么大的买卖,不由得佩服起来。
林月倒是觉得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相聊甚欢,不像是在谈生意,而是好友聚会,畅聊心事。
“钱兄真是好魄力,在下佩服。”秦俞梓和钱孝互聊各自的第一桩买卖时秦俞梓赞叹道。
“哈哈,不及秦公子大手笔,第一次的生意竟做得如此完美。”钱孝附和道。
“不过钱兄仅凭个人实力创下今时家业,在象州商人中榜上有名,才是最令人敬佩的。”秦俞梓这句话确实是由心而发。
钱孝知道秦俞梓不是奉承自己的人,能够得到志同道合的人赞许,钱孝也是真的高兴。
“秦公子,我知道这次见面的目的,我把价格抬到这个高度也只是想试试你们的让步空间,为以后的合作打下基础。但是我没想到秦公子如此真诚爽快,知己可遇不可求,为了秦公子这个朋友,我愿意以收购价把这批茶叶卖给你们。”钱孝说完举起茶杯敬秦俞梓。
秦俞梓知道钱孝说话一言九鼎,所以立即答应下来,也举起茶杯与钱孝相碰,随后一饮而尽。
林月在旁边都看呆了,一直不明白这是什么招数,三言两语竟然把价格谈下来了,还成了知己!
“钱兄年长我几岁,以后可直接称呼我本名。”秦俞梓放下茶杯诚恳地说道。
“好,我以后就称呼你梓弟好了。你和我三弟一般年龄,却有如此出色的成就,日后还望多多提携。”钱孝指着钱礼对秦俞梓说道。
“那是一定,钱兄日后的生意也可与我合作,我们互相扶持。”秦俞梓慷慨地说道。
“自然自然,不过梓弟,我这批夏茶销路很窄,以前只有化州一个县单独购进,没想今年这批茶产量十分可观,可是化州那边收的量不变,便余下了这么多。”钱孝说道。
“这个我大概了解,既然我能买下,那就不愁卖出去。”秦俞梓自信满满地说道。
“这批茶可是好茶,只不过人们不识货啊!”钱孝突然感慨道。
林月和秦俞梓都很惊异于钱孝的感慨。
“钱公子,不知您为何发出这样的感慨呢?”林月在一旁问道。
“哦,林小姐有所不知,这种茶叶销路窄还是因为其产量少,今年这么多的产量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如果因为多产而滞销,那实在是浪费了今年天时地利的条件。”钱孝解释道。
林月笑笑,没想到这个钱孝会这样想,还以为商人都只关心自己的利益呢。
秦俞梓和钱孝商定夏茶这件事之后,又对以后的合作做了规划,同时二人还说了很多题外话,从中午一直聊到日暮时分。最后二人还是觉得不尽兴,相约日后到畅音阁继续聊。
林月到了马车上,秦俞梓在马车外骑马跟随。
林月掀起车帘,对着外面的秦俞梓歪头问道,“梓哥哥,你今天用了什么高招啊,只聊天就搞定了这个’心狠手辣‘的钱老大?”
秦俞梓得意地笑笑说,“这就是可遇不可求的缘分,我和钱公子志同道合,而且年纪也差不多,自然会有相熟之感。就是这种感觉促成了今天的生意。”
林月不以为然,“梓哥哥,你说这个钱公子会不会是伪装成这样的,又或者他对每个人都这样,其实他还有别的目的。”林月有些担忧地揣测到。
秦俞梓觉得林月的提醒不无道理,又把今天的对话重新捋了一遍,也找不出不合理的地方。
“月儿,你多心了,起码这次我们的目的达到了,这对我们而言百利而无一害啊!”秦俞梓宽慰林月道。
“梓哥哥,我爹爹以前和京城的人做生意的时候,往往吃亏在信任的人手里,我觉得还是小心一点好。”林月依旧不放心地提醒道。
“好,我会留意的。”秦俞梓既是回答林月,也是提醒自己。
秦俞梓把林月送回老秦宅,然后骑马离开了。
秦俞梓接下来的几天很是忙碌,既要负责原来尊城的生意,还要再腾出一部分精力处理钱孝的茶货,这批茶销路确实很窄,秦俞梓在求助秦舒章之后才算解决了这件事。
林月这些天一直跟着刘师傅学习记账。每天都会到秦家的店里实际体会。秦家在尊城的铺子有十三家,涉及范围还很广,基本每家店都不一样。林月经常是刚刚熟悉一家店的记账规律,到了下一家时,一学会新的就把旧的忘记了,相当于白学。刘师傅倒是很开明,一直耐心地给林月讲解每家店的特点,让林月对记账风格有更深的记忆。
所以林月白天走街串巷,脚磨到长泡,手也出了茧子,晚上还要温习核对账本的技能,很是劳累,几天下来,林月已经肉眼可见地瘦了。
秦舒怀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一直劝阻林月安安分分的,日后找个如意郎君洗手做羹汤,何必弄得这么劳累?但是林月有自己的主意,秦舒怀知道这个女儿,和林肇一样,认定了目标就一定会做到,特别是耐力,那是超出常人的,一件事,别人做十遍不成功,他们非要做一百遍,直到成功为止。所以林肇才要一直留在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很难混的京城开拓事业,要是有那份功夫,都可以拿下一个州了。
秋去冬来,象州的冬天很是温润,基本没有雪。林月也算是第一次在尊城待这么长时间,对这个冬天很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