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在眼前渐渐消失。
傅层林将窗户推开了一些,虽然外面热浪滚滚,有空气进来,好歹冲淡了车厢里的种种异味。
母亲林薇葬在老家的坟地,每年国庆节,他和父亲都会坐很远的路去祭拜她。
这一次很特别。
傅青层林偏头看了看左手边的座位。
沈尽染坐得端端正正。
“姐姐,你晕车吗?”傅层林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
沈尽染有气无力点点头。
本来是不晕的。
但车厢里有一股脚丫子的味道,所有人闻着都特别糟心,苦于找不出罪魁祸首。
“大川叔叔和秀姨吵架了吗?”
“谁知道呢。”
反正芝麻绿豆大的事,沈大川偏偏有那个本事故意拎出来逗得顾秀以跳脚。
往往前脚要回娘家,后脚就好了。
而且好得蜜里调油。
幼稚的两夫妻。
她只是不想看他们俩秀恩爱才躲了。
傅层林:“姐姐,你还记得我们捡废品时碰到的那个坏老头吗?”
“嗯?怎么突然说起他了?”沈尽染侧过头去看傅层林,目光疑惑。
如果不刻意去想的话,一个纯粹的陌生人而已,会早早被丢去记忆的偏隅。
“哦,我昨晚无意中看到他醉醺醺走路,想去碰一个在路边玩的小妹妹的时候……踩到烧烤摊边上的油渍,好像把一只手摔骨折了……”
“呵,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答完一句,沈尽染脑袋挨着玻璃窗,额头上软软的刘海跟着汽车在颠簸乡道上的行驶摇摇晃晃,竟然迷糊着睡着了。
傅层林望着窗外,嘴角噙着冷酷的笑。
心里默念,谁也不能欺负姐姐。
沈尽染一睡,睡到了宁乡。
他们跟着傅青山往傅奶奶的房子走。
路上碰到几个面孔熟悉的远亲,可能傅青山还没想起他们的名字呢,人家已经“兄弟”“青山叔”的主动喊上了,然后每次只能停下来跟他们聊上几句。
彼此的生活轨迹不曾重合,但并不妨碍他们找到一个可以说一说的话题。
每当这个时候,两个孩子便被冷落了。
沈尽染就找上一根细细的木棍在红色的软土地上画画,让傅层林猜成语,傅层林时不时故意猜错简单的,惹得她跳脚,时间居然出奇的不无聊。
到了老房子前,傅奶奶已等在门口了。
她前段时间摔了一跤,连医生都说年纪大了骨伤不太好恢复,可她出人意料的,好得比村上有个同天骑摩托车摔伤的小伙子还要快。
“乖孙,过来奶奶看看……”
不管是第几次看到孙子,傅奶奶眼睛里永远涌动着心疼的情绪。忽然注意到沈尽染这个客人,她不太好表达出厚此薄彼,只能慈祥笑着一手一个孩子,将人往屋子里带。
傅奶奶:“小丫头叫什么名儿啊?”
沈尽染:“奶奶,您叫我跳跳吧。”
“跳跳——”傅奶奶喊了一声,“怎么取这么个小名……是不从小是个小捣蛋哟!”
沈尽染:“奶奶,我妈妈说怀着我的时候,我老是喜欢在她肚子里活蹦乱跳,吓得她心惊肉跳,所以干脆叫我跳跳了。”
傅层林第一次听说她小名的来历,看她眉飞色舞,忍不住跟着笑。
“呵呵呵,跳跳啊,你来奶奶家玩,当自己家一样,别拘着,带着大林上蹿下跳奶奶更高兴。”傅奶奶注意到孙子的愉悦,紧绷的心情跟着疏解不少,想到旁的事,便指了指门外,“屋子背后有一丛开得特别艳的野花,你们去摘一把回来插柜子那瓦罐里吧。”
沈尽染立刻明白这是大人有话要避开他们说的意思,很迅速地起了身,把傅层林一并带了出去。
两个孩子的背影一从眼前消失,傅奶奶脸上的笑一垮,微缩的嘴唇颤了颤,抱着百感交集的心情盯着儿子傅青山:“我说青山呐……这么多年了,你真没办法忘了小薇再找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