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对于丁君泽来说,绝对是迄今生命中最为糟糕的日子。
沈尽染默默递给他一张纸巾,他才发现自己哭了。
所有人一时都没开口说话。
说到底他们只是一群没有在社会上立足,一切还依赖于父母供给的高中生。
涂南蹲在丁君泽旁边,目光担忧。
没人问丁君泽当时的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即便是问,他现在脑袋里也是空白一片。
根本记不清楚。
手术室的灯亮得越久,众人心越是不安。
隔着一道门,感受生死无常。
沈尽染说她来想办法,可是涉及到更多可能面临的巨额医药费,自己带出来的积蓄不过是杯水车薪。
问涂南借了手机,沈尽染避到墙角,拨通了父亲沈大川的电话。
在朋友们面前是主心骨的存在,到了关键时刻,总会习惯依赖于父母的建议。
深更半夜的突然来电,将远在京都的沈大川吓了一跳。
他听到沈尽染低沉的嗓音,以为女儿出了什么要紧的事,顿时神经紧绷。
待听到是丁君泽闯了祸,虽然想法自私,但沈大川的确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沈大川知道女儿是个善良的小姑娘。
且他们一直希望她永远保留着内心这份纯善。
所以在沈尽染期期艾艾还未开口之前,沈大川主动提出可以借钱出来解决这件事。
前提一,是只能借钱……不能送钱。
不同于上次文雯母亲的特殊情况,丁君泽马上要成年了,沈大川认为他必须学会为自己的莽撞和失误买单。
前提二,钱只能借给丁君泽父母。
也就是说,提醒沈尽染他们……不要试图在丁超夫妇面前隐瞒这件事的发生。
沈尽染不能替丁君泽做主,告诉父亲她需要先征询丁君泽的意愿。
回到朋友们面前,大家期待的眼神一下子全部落在沈尽染身上。
沈尽染转达了父亲的意思。
“对不起,跳跳,给你添麻烦了……”丁君泽的惭愧灌进嗓子眼,字句艰难吐出。
惭愧,是对养父母的,对沈尽染的,更是对躺在手术台上最无辜承受无妄之灾的那个男子。
惭愧,倒涌成更加灼热的眼泪。
涂南伸手抹去了他肆意横流的泪珠。
她内疚自己帮不上忙。
虽然父亲涂任超的财富比沈大川略逊一筹,但比起南城大多数人已经是高不可攀。
但他的大方一贯只针对家人。
面对旁的,皆是等价交换,尽显商人重利的本色。
涂南只能安慰丁君泽,一切都会好的。
一切真的会好吗?
其实他们谁也不知道。
对于丁家来说,任何计划之外的支出,都有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一根稻草。
但少年们无人埋怨沈大川,因为丁君泽本人现在的确不具备承担所有的能力。
沈尽染蹲下身,让丁君泽抬头看着自己的眼睛,她不忍心给他施加那么大的压力,但酿成的苦果他无论如何必须吞下去。
这是一个人最起码的担当。
“君泽,擦干你的眼泪,去振作,去面对你亲手造成的这一切。你不必担忧,更不必害怕,我们会一直在你身后。”
丁君泽多年后还清这笔钱时,也不曾忘记这一晚他道尽感激时沈尽染说的话。
女孩说,朋友不要见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