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住胳膊的少羽在黑暗中瞪大了自己的眼睛，感受到旁边因为恐惧而急促的呼吸声，他安慰道：

“没事，别怕。”

只是这几个字里却还是不经意的透露了紧张，但是正经受着恐惧的女孩并没有听出任何其他感觉，她只知道这句话带给她安全感，让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嗯。”她点点头，但手依旧紧紧的抓着他的胳膊。

“应该是铁链卡住了，范师傅他们发现后肯定会解决的。”

“嗯。”依旧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船依旧没有半分移动的意思，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平时觉得聒噪的女孩也不知道是因为太害怕还是什么，现在竟然十分安静起来。在这种黑暗和寂静的环境中，他不免开始有些烦躁起来。

渐渐被烦躁主宰起来的他发现不能继续这样下去，而说话无疑是缓解这一切的方法。

“楚……”

“楚晓？”

想着之前她说过的话，他将姑娘两个字憋了回去。

“嗯？”

“嗯。”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楚晓先是一愣，接着应了一声。

等到她应完之后，四周又陷入了安静。

这时候她不禁想到了鲁迅笔下曾经提到的一种叫美女蛇的妖怪，她会在你背后叫你的名字，倘若你答应了，那么……

因为她发现少羽居然没有喊自己“楚姑娘”，而是叫自己的名字，这有些不正常。

她身边的人自然不是美女蛇，而即便是，她也已经应了。但是不安总是萦绕在四周，她于是也试探的叫了一声旁边人的名字，她想倘若是美女蛇，她叫少羽肯定不会应，倘若应了，按逻辑来讲，自然就不是美女蛇了，那之前自己应了一声也就平安无事了。

“怎么了？”

“啊？没事。”

听到这个回答她自己也不免有些疑惑了，这算是应了还是没应呢？倘若应了他为什么不像自己一样说“嗯”？倘若没有应可是他确实是回答了呀？

于是她陷入了对于这个问题的严肃探索中，在一番探索无果后，她将原因归结于少羽的回答不标准，借此将带给自己烦恼的罪魁祸首由美女蛇转向了少羽。

其实她倘若上课时认真的读书，便会知道关于鲁迅写美女蛇的总结是：倘有陌生的声音叫你的名字，你万万不可答应他。

而少羽的声音自然不是陌生的声音，所以她此刻的担忧实在是因为黑暗催生出来的恐惧的思维表现。

当然追根溯源起来，一切都是因为少羽没有叫她“楚姑娘”，而直接叫她楚晓。这虽然奇怪，但是跟美女蛇没有关系，只是跟楚晓她自己有关系罢了。但是她没有想过会是自己之前说的话导致的罢了，于是陷入了自我营造的烦恼之中。

这便是自寻烦恼。

好在这样的时刻并没有持续太久，小船又开始移动了一起。想来是众人发现了他们过了许久还未出现，找出了问题所在，并且成功解决了。

随着小船的移动，前方有些微弱的光线出现，很明显出口就在不远处，之前存在于嗅觉中的那些潮湿的石壁也真实起来，可以清楚的看到上面的坑坑洼洼，这些像气孔一样的存在，就像一位年迈者脸上的皱纹一样，都见证了时间的流逝而遗留下来的证据。

空间变大，两人也早已坐了起来，看着周围的环境，楚晓更是一脸“哇哦”的表情看着这个存在于石壁和水面的别有洞天。

随着船的移动，一块巨石进入了视线，也不知道经过了怎样的处理，巨石的外表竟然十分的光滑圆润，犹如玉石一般，隐隐还似泛着光泽。

在巨石的后面则是一个平台，众人便都在此等待着队伍里的最后两个人集合。看着二人的身影，众人脸上的担忧立马转换成欣喜，有士兵挥舞着手喊着少主，范增虽然心中放松但是脸上表现的依旧是平静如水，项梁则直接笑骂道：“我还以为你小子被山洞里的东西给叼走了，害得我们好一阵担心。”

楚晓听闻觉得还是项梁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说不定山洞里面真的有美女蛇，要知道葫芦娃里面的蛇精也是住在山洞的。

想到自己平安无事，心情不由大好，竟然产生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她趴在船沿边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光从头顶上面射进来，照的水面碧蓝碧蓝的，大小不一的鱼儿在水下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什么，她调皮的伸出手，拨了拨水面，在她的打扰下，鱼儿摆动着尾巴四处游走，水面犹如一块起了波纹的绿宝石，沿着船一圈一圈的荡漾开去。

随着船离平台越来越近，楚晓看着上面刻着的几个大字：“世间……乐土？”毕竟那时候还未统一文字，她也不知道自己念得是不是对的。

“听说当初墨家祖师爷建造这个地方，就是为了躲避人间的战火。”

少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又仔细看了看那几个字，这几个字不知道花费了多久的时间雕刻完成，入石三分，也不知道当年的墨家祖师爷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命名，墨家弟子们又是怀着怎样的期待去建造这样的一座城池。现如今顺着时间流逝，战火依旧，受到摧残的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如果这块巨石有思想，不知道此时此刻它心中又会有怎样的想法。

小船划走，巨石上的这四个大字也渐渐消失在视野里。犹如多少年前一般，只是初见时的那种气势磅礴之感此时此刻已经化为乌有，只留下屹立于尘世中的一丝虚无缥缈的坚守。

……

……

在机关城的日子，可谓是风轻云淡，少羽自然整天跟墨家弟子混在一块，今日举大鼎，明日劈巨石，好不热闹。

起初楚晓还兴致勃勃的跟在一起，而后她发现男孩子的活动她实在融不进去，只好告辞。

犹如好几个往常一般，少羽又被喊去和一众人等切磋武艺，无所事事的她只好趴在回廊的栏杆上发着呆。

一阵清风从长廊的那头吹过，山沿边的树叶互相摩擦，发出“哗哗”的响声，就在她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一个声音传过来道：“小师妹，你能过来帮我一下么？”

听闻声响，她扭过头往回廊的转角看去，只见一名墨家女弟子在向自己招手，她也不知为何，迷迷糊糊就朝那边走去。

等她走进才发现那名女弟子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但是光线原因导致她并看不清她的脸。

“有什么事吗？”她问道。

弟子身后的那人说道：“吾知汝来于何处。”

她听着这一口文言文的话更觉得迷迷糊糊，两眼无精打采的看着那个怎么都看不清面容的身影。

“汝若望归去，务需承吾一事。”

“何事？”

似有笑意传来，她话音刚落，只觉得自己的肩膀上像火烧灼似的疼痛，疼痛让她一下清醒过来，她猛的睁开眼睛，自己竟然趴在栏杆上睡着了。她赶紧拉开衣衫朝自己的左肩看去，上面什么都没有。再朝回廊的转角看去，那里也没有墨家女弟子，更没有什么看不清面容的奇怪身影。

她摸了摸仍旧有些疼痛的肩膀一时之间弄不清是做梦还是真实。

可是如果是做梦她的肩膀为何疼痛，如果不是做梦为何却只记得“楚虽三户”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