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让果然和林炳料想的一样，根本不会说照片的事。

当学校那边问他打人的原因时，陆时让只有冷冷的“看不惯”三个字。

既然这样，那林父就很气了，自家儿子虽顽皮，但也不是别人想打就能打的，用林炳的话说，这面子往哪儿搁？

林父是云城的副市长，这么大一顶官帽扣在头上，他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儿子白白受冤！

所以道歉，必须当众道歉！

但陆时让不肯。

赔钱已经是他的最高忍耐了，还想让他道歉？做梦都不可能！

“让哥，走，跟我去道歉，你要拉不下脸面，兄弟跟陪你一起。”

邹鹤立拽着陆时让就走，陆时让一把甩开，冷冷道：“不去。”

“不去什么？这龟孙他爸都给你递律师函了，你还要犟到什么时候？！让哥你听我的吧，大丈夫能屈能伸，道个歉总比坐牢好！”

陆时让神情冷漠，把书包往肩上一抡，越过他，提步就走，只留下一个背影。

邹鹤立追上去，拦住，气得牙都痒，愠怒道：“你不就是因为叶牧杞照片那事吗？我早就打探清楚了，林炳这龟孙确实是贱！可你又怎么样？替叶牧杞保清白？

“让哥你别傻了，那照片林炳一个月前就有了，叶牧杞的身子该看的不该看的，他早就看遍了！你要还——”

陆时让猩红着眼，用力推了他一把：“你他妈闭嘴！”然后攥紧拳头愤然离去。

邹鹤立身子往后一倒，摔了个四脚朝天。

他赶紧爬起来，再次追上去：“到底是叶牧杞的声誉重要，还是你的前程重要，你想不通吗？

“再说了，叶牧杞又没被他搞，他看都看了，这是事实，可你要因为这样去坐牢，真他妈冤！让哥你至于吗？你也——唔——”

肚子忽然被砸了一拳，他弯腰吃痛地唔了一声。

没等他反应过来，陆时让又揪着他的衣襟将他怼到墙上，冷着脸沉默了会儿，才缓缓开口，说：“至于，非常至于……你他妈要再多嘴，别怪我不客气！”

“陆时让你又打人！”

陆时让动作一顿，转头看过去。

叶牧杞正从楼梯口的拐角一路小跑过来。

于是，他松开邹鹤立，手抄兜里，转身就走。

叶牧杞加速度追上去，横着双臂拦住他，撅着嘴很不满：“律师函的事我知道了，你现在跟我走，去医院，找林炳道歉。”

“不去。”

叶牧杞的脸瞬间变成了苦瓜脸，秀眉紧蹙着。

他犟起来真的是九头牛都拉不回。

可林炳他爸爸不是在开玩笑，要是陆时让再不道歉，他真的会起诉他。

陆时让又不肯说打人的原因，到时候真的可能要坐牢……

想到这儿，叶牧杞就急了，眼睛有点酸，苦着脸哀求道：“小让，我相信你不会乱打人，可警察不相信。你去道歉好不好？”

陆时让静静凝视她，还是冷着脸，没说话。

叶牧杞摇他的手臂，闪着清凌凌的眼睛，继续苦着脸哀求：“小让，我陪你一起道歉好不好？林炳再过分，你咬咬牙忍一忍就过了，就当……就当为了我……可以吗？”

陆时让最怕她求他，每次只要她这样，他的心就会像打了麻醉药一样，软榻下去。

“小让……这次你就忍一忍好不好？没关系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陆时让受不住，垂头避开她的目光，视线却不经意落到叶牧杞的胸前。

这样的玲珑有致，又让他想到了那张相片。

气又来了，陆时让拨开叶牧杞的手，垂眸与她对视，冷着脸皱着眉说：“忍不了！”然后就走了。

叶牧杞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鼻子泛起阵阵酸涩，说不出话来。

“我去！真他妈犟！”邹鹤立愤愤地在墙上踹了一脚，又冷了眼叶牧杞，再转身离开。

叶牧杞本想和他一起商量下怎么劝陆时让的，但邹鹤立刚刚看她的眼神好冷，让她不敢喊他留下。

回了家，叶牧杞疲惫地倒在床上，眼睛涩涩的，好想哭。

一想到陆时让要被起诉，她就浑身难受，恐惧之感密密麻麻地遍布全身。

“布谷——”

她的手机响了，有人给她发信息。

“布谷，布谷，布谷……”

一连好几条，叶牧杞有气无力地翻了个身，拿起手机，点开信息页面，是邹鹤立发来的。

【让哥打架是为了你。】

【徐丽把你的luo照发给了林炳，就是这张。】

【彩图：照片PNG+马赛克】

【林炳看了你的半luo照想搞你，让哥才打的他。】

【你放心，我没看。男生只有林炳和让哥看过。】

【徐丽那边的照片已经全部被我清理干净了，不用再担心会被传出去。】

【这就是让哥不道歉的原因，你自己看着办。】

叶牧杞垂头盯着屏幕，哭得连肩膀都在颤抖，眼泪噼里啪啦地滴在屏幕上，像是冬日的暴雨一样，冰凉又刺骨。

原来陆时让这么做是在维护她……

原来他默默承受了这么多……

陆时让怎么那么傻……

……

这一夜，叶牧杞无眠。

————

医院。

叶牧杞独自一人，来找林炳。

“叔叔阿姨好，我是叫叶牧杞。是陆时让的女朋友。”语气很官方，没有感情。

林母嗤笑了一声：“哟，怎么就你一人，我可事先把话说了，道歉要本人，女朋友可不算。”

林炳靠坐在病床上，很惬意地抓了把剥好皮的葡萄送进嘴里，斜眼看过这边，一面吃一面说：

“我只接受陆时让亲自鞠躬道歉，而且要当着全校的面，你只是他的马子，道歉也是白搭。”

林父拍了下林炳的大腿：“什么马子，你小子怎么说话的，别整天把这些粗俗的话挂在嘴边。”

又转头看向叶牧杞，手往外一挥，“走吧，这里不欢迎你。回去转告你男朋友，还有1天，他再不道歉，我就起诉。”

叶牧杞抬头挺胸，捏紧单肩包的肩带，声音清清亮亮：“我不是来道歉的。”一面说一面拿出手机。

她把屏幕按亮，送到林母面前，又送到林父面前。

手机里是她那张打了马赛克的照片。

叶牧杞吸了口气，说得振振有词，底气很足，半点儿没在怕的：

“看清楚了吗？这是我的半luo照，马赛克是后来打上的，如果你们敢起诉陆时让，我就敢把马赛克去掉，用它作为证据，起诉林炳侮辱我！”

林母皱眉看了眼林炳，又看向叶牧杞：“你这是什么意思？想污蔑？”

“哼，谁要污蔑他！林炳到底做了什么，他自己心里清楚。”

说着，叶牧杞睁圆了眼，瞪着林炳，咬牙切齿道，“人渣！看我照片没少出鼻血和做梦吧？你不是还想睡我吗，有本事我们法庭见！”

说完立刻转身离开，多一刻都不待。

叶牧杞一出门，身后就传来林父的怒吼声。

“你个混账小子！我就是平时就是这样教你的？！老祖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叶牧杞越走越快，骂声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

后来，林家没有再找过陆时让，在心里默默收回了律师函。

陆时让也没有找过林家的人，这件事就这样，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渐渐销声匿迹。

只有邹鹤立知道，这颗石头的默默沉底，与叶牧杞有关。

不记得哪一天，他曾发信息问过她：

【你这样做，值得吗？】

【我的意思是，女孩好像都很看重这些，你后悔过吗？】

叶牧杞想都没想，直接回他信息。

【比起他，这都不重要。】

【别和他说，他脾气犟，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