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闻言就是一噎。

天象一道他从无涉猎，一向都是听信袁、李等道门真人所言。

如果今日李临不如此坦诚相告，等袁、李二人回京表，他必然会深信不疑，很有可能会因此撤销婚约！

想到这里，李世民目光复杂的看向李临，缓缓问道，

“子义应该知道，如果你今日不提及此事，等袁、李两位道长回京，很有可能便会按照你所设想的那种情况发展下去……

你又何必冒着触怒朕的风险来和盘托出呢？！”

李临正色道，

“陛下！

正如我刚刚所言，吾乃麒麟谪凡，本就是要辅助真龙，统御周天，如何能不对真龙坦诚以待？！”

“麒麟？真龙？”

李世民嘴角微微翘起，端起面前的酒盏仰头倒了进去，戏谑道，

“子义居然真的相信道教这些无稽之谈？”

李临笑道，

“相信也好，不信也罢……

子义今生本就是为了铸就不朽盛唐而来，与陛下的关系一定要处好，不然，大业难成……”

“不朽盛唐……”

李世民目光闪烁，将这四个字咀嚼了几遍，这才缓缓笑道，

“既然你已经准备完全，便把你的聘礼拿出来吧……”

李临剑眉微微一挑，轻笑道，

“看来陛下已经彻底明白子义的用意了……”

李世民冷哼道，

“你都已经讲到如此地步了朕要是再不明白还如何当这一国之君？！

你的三件贺礼，并不全然是贺礼，而分别是贺礼、赔礼与聘礼！

你与孙道长为观音婢诊疾，此乃交给朕的投名状，也是真正的贺礼！

献曲辕犁，硬生生将大唐的农耕效率提升一倍，国力增加两成以，这是对挑衅皇权天威的赔礼！

而这第三件礼物，想必就是你求娶高阳的聘礼了吧？！”

李临抚掌赞道，

“子义与陛下果然投契，分析的丝毫不差……”

李世民却没给他好脸色，继续冷声道，

“朕的一众公主之中，除了长之外，便是高阳最得朕的宠爱，想要娶她，你的聘礼轻了可不成！”

李临笑道，

“第一件贺礼，子义保皇后娘娘寿数延绵，可以辅助陛下统御天下……

第二件赔礼，子义提升大唐国力，等同于贡献给陛下自身实力……

至于这第三件聘礼嘛……”

他的目光慢悠悠的转到一脸复杂的李承乾身，

“自然便是要落在太子殿下的身了……”

李承乾一愣，奇道，

“子义怎的还扯孤了？”

你瞎了不成？！

看不出孤刚刚在宴席之处处为难你么？！

现在居然还要把礼物送到孤这里？！

真真是莫名其妙！

李世民则是直接的多，就一个字，

“说！”

李临微微一笑，轻声道，

“太子殿下乃是陛下的嫡长子，只是因为天性偏柔弱，加五年前的那一次意外导致右脚残疾，这才逐渐失去圣心……”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澄澈无比的目光扫视了面色各异的李世民一家三口，然后便接着说了下去，

“在座之人尽皆陛下至亲至近之人，子义也不讳言，便直说了……

陛下早已动了易储之心，只是碍于种种原因，一直没有采取措施而已……”

李世民的威严面孔已经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若不是长孙皇后的手一直按着他，只怕早就已经掀桌子了……

他的双眸布满血丝，死死地瞪着对面的李临仿佛一头择人而噬雄狮一般！

侧位的李承乾倒是一脸平静，只是嘴角微微挑起了一丝自嘲的笑意。

然而李临的下一句话，却让这一家三口同时一怔，心神大受震动，

“子义这第三件聘礼，便是为太子殿下治愈足疾，顺便重塑脾性，锻造出一位合乎陛下心意的国之储君！”

满场寂静。

没有人开口说话。

李世民、长孙皇后和李承乾只是呆呆的望着李临，仿佛在看什么怪物一般。

唯有王德还勉强保留了一些行动能力，颤巍巍的前，给四人把面前的酒杯茶盏都给满。

不过他那双颤抖不休的手还是暴露了他心中的震动。

不止过了多久，寝宫之中才响起一道沙哑而颤抖的声音，

“孤的这足疾，就连孙道长看了，也说毫无办法……

子义……当真能够妙手回春？！”

李临喝了一口酒，轻笑道，

“那个老牛鼻子开方子的本事的确比我强一点，但是治疗外伤，他却比我差了十万八千里！

殿下这伤已有五年之久，治疗起来虽不麻烦，但是却需要殿下吃一些小小的苦头……”

李承乾面逐渐有光芒绽放，那是希望，是渴求，

“不要说小小的苦头，便是抽筋拔髓，孤亦在所不惜！”

李临脸闪过一丝错愕之色，奇怪道，

“殿下怎知子义的治疗手段？难不成是听人说起的？”

李承乾：“？！”

卧草？！

孤就是顺口一说，表表决心而已，你这小子居然真的打算抽筋拔髓来医治孤的足疾？！

抽筋拔髓那特么得多痛啊……

李承乾额角青筋跳个不停，素来娇生惯养的他，单单是想想那种痛处都感到浑身一阵不适。

然而，想起自从跛足之后受到的明里暗里的讽刺嘲笑，想到父皇对自己的态度一泻千里，想到那离自己逐渐远去的大统之位，

李承乾双眸一凝，咬牙道，

“即是如此，那孤便将自己的身体全权交托于子义了！”

李世民颇为讶异的看向自己的这个儿子，心中瞬间涌起一阵复杂的感觉。

今夜，李承乾带给他的惊喜真的是一个接一个。

一向懦弱的他，居然连抽筋拔髓这种剧痛之苦都想去尝试，单单是这份决心，便比以往不知道要强多少！

他心中长长一叹，

“这五年，终究还是成长了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