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

密道尽头，那个本该躺着的人，现在却站了起来。

洛风华快走两步，扶她坐下。

“你该好好休息。”

沐卿颜那张倾国倾城的绝色脸庞即使在虚弱的状态下，也惊人地美丽。

她微微笑着摆摆手：“偶尔也要起来起来活动，不然你来了我又该看不到你了。”

她就是这样的人，即使重伤捡回一条命，语气仍然轻柔和缓，看不到丝毫戾气，仿若暖阳。

她抚摸着女儿的脸，笑容恬淡：“风华，你和我印象，不太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上次撞见阿娘醒着，也不过几个月以前，几个月能变得多不一样。”

沐卿颜一点一点用手指描摹女儿的轮廓：“上次还没看够。本来还是个小丫头的风华一下子就变成大姑娘了，只是我的女儿这么漂亮，要委屈她打扮成男孩子了。”

她提到昏迷七年这件事，只用一觉醒来带过，淡然得可怕，这宽和温柔却让洛风华十指收紧，指尖快要扎到肉里了。

洛同江！

做母亲的总能看透女儿。

沐卿颜顺着她的手臂摸到她双手，轻轻让她放开手。

“还有一点变了，我的风华变得不开心了。”

她看着女儿略有戾气的双眼，心中有很多莫名的滋味。

洛风华眼中微微湿润。

“娘，您不恨吗？”

“风华，别去恨，恨会毁掉你。如果你每天都被报仇控制，就算手刃仇人，你就会开心吗？”沐卿颜抚摸女儿手掌。

洛风华心想，不会，但如果让仇人过的好好的，恐怕她才会食不下咽，寝不安眠。

当然，她没有表现出分毫。

“我不恨，但这事得解决。洛同江这样的人，如果让他继续在洛家的核心好好待着，多一天，就是对天下苍生的不负责。”

她不知道自己的戾气有没有瞒过母亲的眼睛，但至少要说点好听的话。

“那你想怎么办？”沐卿颜轻轻问。

“成为龙子，把家主令交给洛寒川，让他处理了洛同江，这事就解决了。等你身体好了，把你接回洛家。”洛风华回答。

这个让爹娘都信任的洛寒川，当是个磊落君子。以龙子的身份做筹码，让他处理一对儿无足轻重的洛同江夫妇，于情于理于利，他不会拒绝。

至于之后，失势的洛同江被人怎么料理，没人会在意。

“那就好。”沐卿颜道。

她多少看出了女儿的阴鸷和戾气，但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天下父母，谁会愿意相信，儿女在看不见的时候，长成了一个面目全非的陌生人。

但人总要成长，往好的方向，往坏的方向。

“云妹没和你一起来吗？在外面等你？”沐卿颜问。

“没有，徐叔叔被派往大青山除妖，云姨母被城主府那边叫去了，他们都不在。”

“你一个人，外面没人？”

“有，我的朋友帮我守着。”洛风华如实回答。

“朋友？”沐卿颜忽然想到，“你不是除了云妹家的容儿没交旁的朋友？难道是救了我的那个萧公子？”

“是他。”

“我出去看看他。”

见沐卿颜起身，洛风华大惊失色，想把她劝回去。但沐卿颜执意要去，她也只能一步一步扶着她出去。

萧思远正无聊发呆，突然发现密室的门口有异动。

沐风出来了吗？

沐风确实出来了，但和他出来的还有另一个人。

就是那位昏睡着的夫人。

“您怎么出来了？”

萧思远知道这位夫人身体虚弱，赶紧上前一步，扶着人坐下。

“你就是萧公子？果然一表人才。还要多谢你施以援手。”

“没什么没什么。”萧思远拜拜手，他向来是个施恩不望报的性子。

“萧公子真是心胸宽广，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我们家阿风性子闷，多亏萧公子这个朋友照顾她。”沐卿颜轻抚洛风华头顶，含笑对着萧思远道。

我们家阿风……她是……

“……您是？”萧思远问。

“我是她母亲。”

洛风华没想到母亲居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告诉了萧思远，第一次见他，对他的了解仅限于自己和云柔的口头转述，竟真敢如此信他。

萧思远不意外。这位夫人和沐风长相有几分相似，定然会和他有血缘关系。可听到确认，他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您是他的母亲，是我的长辈，叫我萧公子就太折煞我了。叫我思远就好了。”

面对这位温柔有礼的夫人，萧思远反而充满了了罪恶感。她把自己当作儿子的好朋友全盘信任，如果她知道了自己对她儿子怀着别样心思，会怎么看自己？

他不敢直视那双温柔的眼睛。

沐卿颜和他寒暄了几句，显然对女儿这个朋友十分之满意。还是洛风华注意到，她今天醒着的时间太久了。

“娘，您该休息了。”

她扶着沐卿颜回去。萧思远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去而复返的洛风华。

“你母亲睡下了？”

“睡下了。抱歉，害你等我到半夜，咱们走吧，你该回家了。”洛风华温声道。

她看着萧思远在门口密室门口无聊打哈欠的样子，歉疚不已。

他为什么总是等呢？今天这一番折腾，已经是深夜。有好多次，萧思远都是毫无怨怼地等到深夜。

她懂得，对方的等待来自良好教养带来的耐心和体贴，可他再这么等下去的话……

洛风华苦笑，这么下去的话，自己也许就陷进去了。

萧思远若是知道此刻他的心上人心中几近动摇失守，早就乘胜追击，抱上去，一句一句探明白对方的心意。

可惜他不知道，白白错过了好机会。

离开了静谧的配药房，冷风扑了满脸。

他们刚走出云府大门不久，就传来“铛——”的一声响，宏亮幽远，骤然听到，让人的心口也随之震了震。

萧思远双眼骤然睁大：“沐风，我……是不是听错了？”

这好像是长青学堂的钟鸣声。

长青学堂的钟，负责提醒上课、下课、学子集合。

但平常它的声音只会回荡在学堂周围，不会在这么远的徐府还清晰可闻，恍若在耳边。

“你没听错，我也听到了。”洛风华眉头紧皱，嘴唇也抿紧了。

只有一种情况会让学堂的钟声传这么远。

学堂的钟用特殊材料铸就，真气灌注之下敲响它，它的钟鸣可以传出很远。

“铛——”

第二声钟响。

洛风华和萧思远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极度的惊惧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