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少女面上先是一愣，精心纹饰的眉毛全都皱成一团，原本还想反驳些什么，可一看那人的身份，只能不甘心的低着头心里咒骂几句，纷纷做鸟兽状散了。

谁不知道柳玥一心思慕陆宜白，为此还险些和父亲闹翻，活生生成了簪缨世家中的一场闹剧。

柳玥看着那些人畏惧的神色，满意的笑了，她撇了撇嘴“什么东西，也敢惦记洵王殿下”

她出身尊贵，父亲是当朝宰相，表姑母是宫中最得宠的贵妃，除了她，还有谁配得上陆宜白？

之前听说将军府的郑绥死不要脸的老往洵王府跑，可陆宜白似乎也没怎么搭理她，也怪，那等泼皮无赖怎么能惹的尊贵高雅的洵王喜欢。

原本她是打算去给那不知死活的丫头一点教训的，可后来一连几月郑绥像人间蒸发似的消失不见了，大概被陆宜白羞辱惯了灰心丧气从此躲在将军府不出来，这样正好，还省了她一番功夫。

她心中得意，多年来她一颗心倾慕陆宜白，可惜那人常年远征疆场总是见不得面，如今他回来了，自己若能在文试中取得魁首，一定能让陆宜白将自己记在心里。

那时他二人两心相悦，就算是他那一心想要扶持陆衡，万般阻拦她心悦陆宜白的父亲，又该如何阻止？

说起陆衡这个表哥，他算个什么东西，心高气傲却是满脑浆糊，父亲竟然为了家族利益，想把自己嫁给他，他除了顶着个皇子的身份，哪里配得上她？

柳玥心中胡生一通闷气，那边武试已经率先开始了。

报幕的宦官先依次简短的介绍了场上参赛者的姓名，由于武举不看出身和地位，为了裁判不有失偏颇，因此并未介绍其他人的家世，以示公允。

武举共分三试，今日进行的是初试和复试。

初试检测的是参赛者日积月累的基本功，又分骑射，步射，平射，搏击，负重等。

五项中抽取三项中依次测试，既考察了选手的马术和打靶能力，又检测了身体的灵敏度，虽都算不上难，可正是因为项目的简单和统一，因此想在初赛中出挑就显得有些困难。

为了保证比赛的绝对公平公正，因此每一届校验官的任命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在比赛前更是绝对保密，而本届的校验官，虽然年轻一辈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头，可对于再朝为官多年的朝臣来说，这个名头却是无人不知晓。

本届的校验官，燕齐的三朝元勋，替先祖打下半壁江山，连当朝皇帝见了都要尊称一声先生的申姜。

他一生忠于皇室，为人刚正不阿。申老膝下三子都战死疆场，一生无后，因此先帝特许他在宫中安养晚年。他退隐多年，今年不知为何自愿申请做本届武举的校验官，由他来监督比赛，自然是没人敢否决。

申姜虽以年过七十，可因为多年练武，功力深厚的缘故，身体依旧强健。

他在台上煞有其事的说明比赛规则，不允许选手自行调换项目和比赛顺序，又派了专人在一旁监视，然后将准备好的竹签打乱顺序，在选手面前放置了一个抽签筒，每人依次上去抽取一签从而决定自己的初试项目。

郑绥走上前去，从签桶中拿出一只竹签，在看清上面的比赛项目后将竹签交给身旁的宦官记录，再放回竹筒里。

“郑绥，准备骑射，平射，搏击三项”宦官在一旁念道。

郑绥在瀛洲时，习的最为认真的便是骑射一项，也是最实用的一项。师父喜欢吃素，连带上她们这些小徒弟也跟着不食荤腥，苦不堪言，因此郑绥常常到山上寻些山鸡，兔子一类的野味，运气好时，能捕到多只飞禽走兽来改善伙食。

校场上和郑绥一样都抽到骑射的大抵三十人，抽到这一项，多数人眉头都有些紧皱，骑射是门在快速移动下瞄靶射物的本领，考验了极高的眼力和对时机的把握，是几项里最为难的。

这一项郑绥顺序在最后，能来参加武举的，除了

像黄岩被家中父亲逼迫不求拿名次只为历练的，多数人还是有真本领的。

因着初试皆是个人项目，每人都自顾不暇，也无心估计场下是谁，黄岩和郑绥自然也未能注意到对方。

第一个上场的是兵部尚书之子于波波，他出身武将，自身也有极为不错的武学造诣。

郑绥一听到这名字就乐了，心中默念这波波的父母怎么也算是个文化人，怎么起了这样一个名字。

她抬起头关注着场上，不免对于波波多关注几分。

于波波扶鞍上马疾驰起来，他左手拿两枝箭并握着弓把，右手拉满引射，然后从左手拿箭再射。

从起始到终点相隔左右各有五个靶位，靶位离选手有五十米之远，选手即要保证随机匹配到的马匹一直匀速直线疾驰，又要看清靶位及时射击。

箭袋中共有十发，于波波采用的是分鬃射发，将身体靠近马鬃右侧，然后左手持弓右手拉弦引射。

在如此快的速度下，还要兼顾左右两侧的位置，再加上是第一个出场，一番下来，于波波共射中八箭，其中六个九环，已是极不错的成绩。

而接下来的几位，虽也有多次上靶的，可都不及于波波的成绩，因此上场的人出师不利，候场的人也显的士气低迷。

而本场的转折点则出现在黄岩上场。

他能一手持箭跨身上马已是勉强，马儿疾驰起来根本不受黄岩控制，一手紧紧拉住缰绳，大半个身子都爬倒在马上，生怕一不小心摔下去。马儿大抵也是识得人性的，见黄岩赖在马背上一动不动，嘴里还絮絮叨叨的胡乱咒骂。

马儿嘶鸣一声，前蹄奋力向上一跃，马骢左右晃动，黄岩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另一手所持的弓箭，双手紧紧握住缰绳，箭筒里的箭一只未射出去，倒是颠簸全都掉了出来。

这时场下的人已纷纷大声笑了出来，嘲弄之声不绝于耳，这笑声又好像更加刺激了马儿，不受控的加速奔驰起来，临近终点竟奋力掉头一甩，黄岩狠狠的被砸在地上，痛苦的翻滚起来，嘴里还不忘咒骂比赛。

身边一直候着的侍卫原本打算起身去扶，可一天黄岩口中说出这般肮胀不堪的话，脸色也纷纷黑了下来。

骂比赛是吧？好得很，反正也只是被马摔了死不了，就让他自己爬起来吧。

台下又是一阵哄笑，黄岩见久久没人搀扶自己

，咽下胸中涌起的一口瘀血，鼓足一口气装腔作势道“人呢，眼睛都瞎了吗，还不赶紧扶老子起来”

原本为挽回脸面的一番话，旁人听了却更是一无动于衷，扶不扶他本就是道义上的事，如今又平白无故的糟了这样一顿骂，任谁也不会热脸去贴冷屁股。

半响过去，见周边迟迟没人上前一步，黄岩一咬牙，他脸上还有方才划伤未擦干净的血迹，而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将血迹晕开，整张脸花一块红一块，狼狈的狠。而他此刻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拼着最后一口气从地上起来，原本还想踹上这死马一脚，却不想马儿早被牵了下去，他一肚子怒火没出撒，只能朝地上狠狠吐了几下，叉着腰瘸着腿下去了。

申姜神色凛冽，花白的眉毛皱成一团

“当今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他多年未曾出山，朝堂上的官吏换了一批又一批，新人辈出，却没几个真正优秀的将领，才导致边陲战乱不断却无人领兵，他如今主动申请当本次武举的校验官，无非是想看看，这一代的年轻人里，有没有值得重用的肱骨之才。

而骑射的本领又是一个将领能否在战场上杀敌致胜的关键，这一项进行到尾声，虽也有不错的苗子，可若是以他的标准，始终没人能让他真正满意。

难道我燕齐武将的光华，真要陨落在这一代的手中。

申姜叹了口气，再次关注起场上的比赛，剩下的选手越少，他的心里就更沉几分。

郑绥是最后出场的。

因为之前的经验，哪怕是如于波波一般优秀的也只射中八箭，并非是因为他技术不精导致弓箭脱靶，而是由于校场左右两侧各设置五个靶位，选手从中间通过，一手一眼控制缰绳，另一只手开弓单眼瞄准都需要时间，因此十个靶位总会因为时间不够导致遗漏射击。于波波剩下的两箭并非未射中，而是根本来不及拔出，骏马已经疾驰而出到达终点了。

因此若想十靶皆中，不光要考验准头，还要考验选手把握开弓瞄准的精准时机。

“波波，你的弓借我一用”

除了黄岩，郑绥就记住这一个人名，可黄岩已经到场下休息了，她只能跟于波波借了，她原本也无意隐藏自己的身份，可这一身盔甲配上她的声线，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于波波猛然听到这一句不男不女的声音，起了浑身的鸡皮旮瘩。

“娘娘腔，你是谁”于波波疑惑道。

面前这个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男人狡黠一笑“你不是说了嘛，我是娘娘腔啊”

这人真奇怪，还真有人这么笑着说自己的？

他心也真够大的。不过就这小身板，能把箭射出去嘛。

“你要这弓干什么？”于波波嘴上疑惑，可还是老实的将背上的弓递给了她。

“多谢”郑绥快速检查了一遍弓身，确定没有问题。“等会你就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