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圣殿的时候，她看见头顶那些黑色般的“空间裂缝”似乎淡了许多，不禁佩服起布尔文的高效率。

停停走走了约一个时辰，云千颜终于来到了米菲那备船的地方。

一路上，她尽量避开人群，但也还是听到了不少人们的争论。

有人相信米菲那，有人怀疑她被控制。有人说破除阵法是自寻死路，会将最后的人类都毁灭，有人说破除阵法后是广阔的天地，并翻出了其曾曾祖父的手记。

也许圣城还得再闹腾一段时间吧，只是她并不想掺和。

小船所在位置是阵法较为巩固的一处地方，云千颜不禁无奈米菲那的好算计。

就算她想走，她都要榨干自己的最后一丝价值吗？

虽说无奈，倒也不至于生气，甚至有些感慨，觉得米菲那就这么死了，倒还真是可惜。

说起来，还好她没有心甘情愿地因为一时同情就照顾云七，不稍微收点报酬，简直对不起米菲那的精细算计。

不是第一次破阵，又有破阵指引在手，过程倒也不怎么辛苦，只是比较麻烦，耗时多了一些。

圣城所在的可以说是一个岛屿，虽然只有一座城，但绝不是个小岛。当年要布一个全岛大阵，也是在本来的防御大阵上更改的。大阵套小阵，一环扣一环，云千颜看久了，倒也觉得有趣，时不时试着自己推导，有时能推对，有时差了十万八千里，她也不恼，饶有兴致地继续试验。反正有正确答案在手，不慌。

云七看着她破了一会儿阵，似觉得无聊，就盘腿坐下，紧紧抱着手中的玉像，似乎是开始修炼了。

因为中途时不时停下来自己推敲，云千颜的破阵速度极慢，另一边奔走的布尔文想也不想就按照米菲那的破阵之法一溜烟走下来，速度比云千颜不知道快了十几倍。

头顶上的灯似乎没有因为一晚上过去而逐渐亮起，但光线似乎从灯的旁边落下。

终于发现这一奇怪现象的人们，有的传播着末日来临的恐慌，有的张皇失措，破口大骂。也有的想着之前米菲那说的话，对外界产生了些许向往。

大多数人都居住在圣城，而圣城又几乎位于岛屿的中心位置，这便意味着他们很难快速到达阵法边界，探查情况。

但凡事总有例外，米菲那备船的本是个较为偏僻的地方，但云千颜破阵实在太慢，有心人终究能发现些许异常。

“那个地方好像有个女人？”一个初级武者皱着眉对他的同伴确认道。

“确实，她在干什么？破阵？”

“破阵？！她疯了？想让我们都被空间裂缝吞噬吗？”

两人很快达成了一致，又叫上了三五个熟悉的伙伴，小心翼翼地向云千颜靠近。

云七停下了修炼，总觉得四周的空气让她并不安心。

她环视一周，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有武器。但这并不能阻碍她将云千颜拦到在身后，一双赤红的眸子快速闪动着。

“那两人一看就有问题。”一个人对着同伴窃窃私语。

“肯定是她杀了城主，还威胁米菲那发出虚假讯息。”另一人飞快脑补出了易于接受的故事。

“杀了她们为城主报仇！”他们很快达成了一致。

沉浸在破阵中的云千颜对外界的一切一无所知，越到核心处，阵法越是复杂，她往往思考了半天，却依旧没有一丝头绪。

就在她定下了下一步的走向时，丹田中的血契却陡然一晃，像是马上就要散架，硬生生将她从破阵中唤醒。

入眼的是八个警惕盯着她的人，有男有女，有武者有魔法师，有初级的也有中级的，只是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将武器、魔法面对自己，或者说，面对着她前方的云七。

她从后面都能看出，云七的腹部被戳了一个大口子，手臂和腿上更是不计其数的的伤口，一把染血的长刀握在她手中，分外不和谐。简单猜测，便能知道那把刀怕是对方刺入她的身体，结果反被她拔出来做了武器。

如此大的出血量，还能站在那里已经是奇迹，对方八人却像是被她不要命的打法给镇住了，反而小心翼翼，不敢靠近。

云七似乎还不知道她已经从破阵中醒来，单薄的身影配着不和谐的长刀，坚定地站在原地，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小兽，随时准备再次发动不要命的攻击。

云千颜一阵恍惚，她仿佛又看到了从前的她，不管受伤有多重，不管疼痛有没有发展成麻木，不管身旁的伙伴或生或死，她空洞的眼神只能向前望去，望向那个需要她杀死的对手。

没有人会来到自己身边，没有人会递上安慰的话语，没有人在意自己的死活，他们只有恐惧、厌恶的眼神，却又在恐惧和厌恶之中利用着自己仅存的价值。

她终于长叹一声，她看到云七的背影一僵。

她从后面环抱住她的肩膀，取出一颗治疗的丹药给她服下。

云七抬起头，赤红的眸子坚定，却不空洞，依旧那样直指人心，令人心悸。

她摸了摸她的头：“休息吧。”

云七依言盘腿坐下调息。

她见过她的剑，亦信任她的剑。

“走，或者死。”云千颜抽出九玄剑，内力缓缓输入，灰白的剑气笼在剑身。

八人对视了好久，虽然杀死了城主和米菲那的人很可恶，但她毕竟是杀了城主的人，他们真的有把握战胜吗？

恐惧已然升起，便无法制止。一个人退后了一步，其他几人也退了几步，随即飞快地向后跑去。

能不纠缠是最好，她也不想无端杀死这些受害者。

有了这次意外，云千颜也不敢再仔细推敲阵法了，如此是非之地还是快点离开的好。几个初级、中级的她能吓走，下次来一堆高级魔法师，她可不觉得她能全身而退。至少她还不知道该怎么抵御米菲那的那次爆炸。说起来，没想到云七居然这么厉害，也总觉得这些初级、中级的，比米菲那那个高级魔法师差了太多？到底是本来就跨度这么大，还是那些初、中级的太水了？

无脑地遵循米菲那留下的指引，云千颜很快就破掉了这一处的阵法。

虽然只有一扇门的大小，但眼前的已经不再是灰黑的，疑似是空间裂缝之类的东西了，是碧蓝的大海，一望无垠，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粼粼波光。白色的浪花偶尔拍到了自己脚下，溅起一串水珠。有时还能看到几个气泡，也许是路过的小鱼所留。

把米菲那准备在陆地上的船推入了海中，小船稍稍摇晃了一下，很快便平静了下来。

抱着云七，跳到了船上，整个世界一下子明亮且宽阔了起来。阳光透过云层，给海面镀上了一层金光。目之所及，海天一线。飞鸟在上空盘旋，时不时发出几声不明意义的鸣叫。

从外面看向圣城，还未完全解除阵法的部分像是沉在海中，想来阵法全盛之时，从外看便是和旁边一样的海洋吧。只有从她完全破除了的那个阵法的破口处，才能看到些许陆地。

云七依旧盘腿坐在船上疗伤，腹部的伤口只剩下了一线，脸色也重新红润了起来，让云千颜放心了不少。

小船可以用内力驱动，云千颜虽然搞不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原理，但也懒得深究，只当又发现了内力的新用法。似乎来到了这个世界，她便不停地发现内力的新用法。

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云千颜随便挑了个方向，只当车到山前必有路了。

转头看向闭目疗伤的云七，云千颜稍作犹豫，终究还是伸出了手，在她头上摸了摸。

云七睁开眼睛，面露困惑。

“谢谢你。”云千颜微笑。

和她相似又如何，虽然只能记得那些虚无缥缈的心情，但无法否认，那些就是过去的她自己。她还小，她有时间，变得跟她完全不一样。

云七愣了愣，似乎在想这种情况下自己该怎么做。

像是挣扎着思考了一番，她看了看自己基本痊愈的身体，又看了看被施过净尘术，而没有半分血迹的手掌。她怀中依旧抱着那个玉像，身体微微前倾，靠在了她怀里。

云千颜微微一愣，倒也没排斥，微微笑了，一手抚摸着她从未打理过的长发。

“说起来，你头发要不要修理一下？”把玩着她头发的云千颜突然道，“你不会看不清路吗？”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云千颜倒也不在意，看着小船离那个小岛越来越远，又长吁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到底在感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