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千颜一路抱着云七来到了圣殿。近距离看，却并不觉得圣殿有多宏伟了，反而有种颓败的味道，大约是跟着的主人不靠谱吧。

用剑柄敲了敲圣殿的外墙，感觉不算什么高级货色，她便也没有过多得留意。

进了圣殿，倒还真的没什么东西，想来大约是之前的城主简朴，后来的城主自带的东西都在“天殇”中用掉了，而后只在意寿数，倒不甚在意那些身外之物。

苟延残喘着，只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不觉得无趣么？

她摇了摇头，人各有志吧。

一路搜罗了少得可怜的几株草药，又突然想到自己没法保鲜，只能试图使用古老的“晒干法”，用内力逼出草药中的水分。有的成功，有的失败，因为不知道那些草药的价值，她倒也不是很在意。

还获得了些衣服，她便终于能换掉已经破烂不堪的白衣，也给云七挑了件还算合身的衣服。

当她打算走向大殿的时候，又看到了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屋子，抱着探地图的心态走了进去，却发现这个屋子里全都是人。

或者说，是不知道到底活着还是死了的人。

她在脑子里思索许久，总结出“傀儡”两个字。但又不完全是傀儡，因为这些确实是还有生机的人体。

每个“人”都呆呆地站立着，手中或拿着刀，或拿着剑，或拿着其他兵器，呆滞地看向半空，数以百计。

她想到她曾了解到，圣殿招人，魔法师注重修为，武者注重战力。想来那些被招入圣殿的武者，都被改造成了这种不人不鬼的战斗兵器？

只是当时那老人托大，觉得自己能轻松制住两人，在禁地布局，自己失了地利，圣殿的战斗兵器算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吧。

说起来能战胜那老人，当真靠了不少运气。若不是自己的剑气恰好能夺走他最在意的寿数，那老人恐怕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愤怒填满，被米菲那牵着鼻子走。而若不是那老人的武器似乎是木材，可以让她夺去寿数，也难以将他重创。

不愿在这个房间久呆，云七却拽了拽她的衣袖，指了指桌子上的小玉石。

云千颜拿起来看了看，看不出个所以然，正打算随便丢进乾坤袋里，却见云七不断比划着，指了指自己的头，又指了指玉石。

“……”云千颜把玉石贴在头上，无事发生。

云七抓耳挠腮，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云千颜懒得理她，反正只要玉石在手，以后总能搞清楚，便也不在意。

刚打算走出屋子，耳边却突然传来细微的声音。

“杀了，我们。”

云千颜瞬间警醒，九玄剑出鞘，面向这一屋的“人”。

“别吓到她了。”

“他们会怎么看呦。”

“你们别吵，我来说。”

细微的声音吵闹了好一阵，终于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

“小姑娘，那个冒牌城主呢？”

“死了。”依旧不失警惕，云千颜握紧了剑，眼眸微冷。

那些细微的声音又骚动了起来，似乎很是开心。

“咳咳，小姑娘别怕，我们都是被那个冒牌城主招来的武者。”中年男声叹气，“本以为是荣华富贵，没想到居然是个骗局，所有人都被炼制成了这种不人不鬼的东西。只能服从那个冒牌城主的命令，还都只留下了一丝残魂，也不能入轮回，也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又不能离开自己的身体……”

“就算城主死了，我们也回不去，我们呀，也想早早解脱了。”

“就是，还不如入轮回呢，十八年又是一条好汉。”

“是啊，要是被那老家伙看到了不知道怎么嘲笑我们。”

“你还好意思说，谁来圣殿之前蹦跶得跟猴子似的？”

细微的声音又开始嚷嚷，七嘴八舌地，乱作一团。

云千颜微咳一声，声音终于安静了一些。

“我倒是无所谓，只要你们确实这么希望。”云千颜依旧握剑，语调平淡。

“我们当然希望了。”

“哪个老不死的居然还想留在这儿？我们揍他。”

“对对，揍他。”

云千颜哭笑不得。

中年男声又适时冒了出来：“小姑娘，你刚刚拿的那个叫玉简，用念力就可以看到里面记载的知识，我猜是那冒牌城主留下的阵法吧。”

又是念力。云千颜皱眉。她还不知道念力在哪里。

“小姑娘？”看她不语，中年男声奇怪道。

云千颜思索片刻，握着剑抱拳：“前辈，可否告知在下，到底什么是念力？”

中年男声轻咦一声：“你不知道什么是念力，居然还能修炼？”

“居然连念力都不知道。”

“奇才奇才。”

“我看她都是个初级武者了。”

“不不，我看着像中级的。”

“中级初级的怎么打败那个冒牌城主，至少高级。”

细微的声音又嗡嗡吵了起来。

云千颜一脸无语，心想怕是这些人没事干久了，一个个都变成了话痨。

中年男声轻咳一声，犹豫地开了口：“不知道小姑娘能不能信任我，让我看一看你的识海？”

“我没有冒犯小友的意思，只是我这残魂之躯，确实没法直接看出小友的情况。”中年男声连忙补充。

云千颜知道有个词叫“夺舍”。

如果放开警惕让那人进来，不知道是不是会被侵占身体？

想了想，云千颜还是摇了摇头：“抱歉前辈。前辈可以告诉我，一般人是怎么有识海的吗？”

意料之中的拒绝，中年男声也没有生气，依旧耐心地解答：“识海在人的百会穴之下，双眉之间，也是我们灵魂的寄托之所。气力、法力沉于丹田，是我们的修为，也可以理解为我们的肉身力量。念力也是灵魂的力量，一个人不可能没有念力，如果没有念力，就如同行尸走肉，无法思考。”

“按照一般情况，人们在刚开始修炼的时候，自然就会开辟出丹田和识海，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云千颜点了点头，暗自记下了识海所在的位置：“多谢前辈。”

“不过是些常识罢了。”中年男声笑道。

“我们也解了你的问题了，你也该完成承诺了。”

“承诺个头，你给她啥了？”

“就靠你了。咱来世谢你。”

云千颜莞尔，有人拼尽全力、杀戮无数无辜，只为活而活，有人却不愿以残魂之躯束于一隅，无所作为，只求解脱。

人和人当真相差太多。

不再深入思考，云千颜退后一步，站到了屋子外，运行着记忆中火球术的施展方法，一团一人高的火焰陡然成型，摇曳不定。

趁着火球还没不受控制地爆炸，云千颜连忙往屋子里丢了进去。

虽然依旧爆炸了，但好歹是在屋子里爆炸，没有伤及自身。

啧啧，火球术还是不熟练啊。

“卧槽！我看到了什么？魔法？”

“小友居然是个魔武双修。”

“怪不得能干掉那个城主。”

“我还想着她一个个杀得杀到啥时候。”

“你是不是傻，我们武者就不能一次杀俩了？”

“哈哈哈我先走一步，黄泉路等你们。”

“这事儿这么急做什么？”

“咋不急呢？你还想呆那破屋里？”

“火咋还没烧到我，好慢！”

听着各种前辈的“遗言”，云千颜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眼角却也不由自主地有些湿润。

啧，她可不觉得自己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啊。

只是看着无数残魂欢呼雀跃地和这间屋子一同消失，终究还是说不出的惆怅。

“小姑娘，谢谢你。”

是那个中年男声。

云千颜点了点头，目送着这一屋的残魂远去。

火焰渐渐熄了，只剩下一地焦炭。

云千颜想了想，又施了个风切术，奈何还是不熟练，差点切到自己。不过也算是把这一地的断壁残垣都消除了踪迹。

他们似乎，也不希望认识的人看到他们这副样子呢。

稍稍打坐了一会儿，恢复了些内力，云千颜又向大殿走去。

一路上倒是也没看到其他值得注意的东西，到了大殿，只看到无数的玉石雕像，微微发光，看起来似乎还挺值钱，她便一挥手，将玉像都丢到了乾坤袋里。

说实话，以前她也不会这么隔空取物，也是前几天学的内力新用法，让她对这个世界更加好奇，也更不爽于自己的“经历型失忆”了。

说真的，人不知道未来，并不可怕，不记得过去，却不得不在意。

上座的椅子是用金子、玉石和不知名的材料制作的，云千颜十分怀疑坐久了会不会屁股痛。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她也将椅子收到了乾坤袋里。

云七却在这时动了，她挣扎地落地，指了指那些那些玉像本来在的位置，又指了指上座的椅子，然后做了一个合拢的姿势。

云千颜沉默片刻：“你的意思是说，这是一个阵法，能给上座那个位置提供玉像里的生命力？”

云七犹豫了一阵，点了点头。

看来是差不多的意思。

云千颜感觉自己玩“你画我猜”的水平大概提高了不少。

“你画我猜”啊，啧，又是知识型的记忆。

阵法早就在她收玉像的时候就被破坏，她倒也对那种阵法没什么兴趣。

只见云七又指了指某个玉像原本在的位置，又指了指自己。

“想要玉像？”

点头。

云千颜随便拿出了一个丢了过去，云七连忙抱住，紧紧抱在胸前。

云千颜沉默半晌：“你是不是不会说话？”

这回云七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抬头看向云千颜。

拒绝再跟云七玩“你画我猜”的游戏，云千颜继续打量着大殿，眼看确实没留下什么看起来珍贵的东西，便又一手抱起云七，向米菲那备好船的方向走去。

云七的头贴在云千颜的胸口，她的手抚摸着玉像，贪婪地汲取着玉像中那一丝丝温暖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