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见之给他好好整理了衣裳,问道:“刚刚您喊的可是绝弦殿那位灵玄神君?”
“不然呢?这天界还有另一个叫灵玄的吗?”月老一说起这位“灵玄神君”,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也要断天缘吗?”石见之似乎有些吃惊。
人界各族飞升,须得先成为仙官,在天界基层经受了千年的锤炼后,才可能突破官位升为仙君,仙君之后潜心修炼,凭个人造化历经天劫后,升为神官。至于这神君,自然又在神官之上,神官飞升神君,没有任何法门,完全看的是个人的天资。
听说这位灵玄神君还是神官时,正在自己宫殿里沐浴,刚刚脱了衣裳准备下仙泉,天上云顶忽然一黑,不知从哪里打下一束高亮的光束,罩在他身上。
然后他就……抱着一条白色的搓澡巾飞升了。
因为这奇特的经历,天界神仙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裸神”。他倒不怎么在意,任凭他们说笑,有时甚至会插嘴纠正其中的细节,随口自嘲两句。
天界总共也没几位神君,这一位恐怕是最平易近人的了,长得又十分俊俏,风度翩翩,气质高洁无华,故而招来了许多仙娥仙官的仰慕,天界的许愿树下时时都有人许愿成为他的天缘。
只是,这最让人不解的也在此。
古往今来,能成为神君的神官,那必然都是经了极大的造化。要不就是破开鸿蒙,顿悟了天道,要不就是逢上了万年一遇的奇缘,总之就是万万里挑一的凤毛麟角。
此等水平的神,已经看破了世事轮回,参悟了天地大道,无欲无求,无念无怨,常年位居后方,照看着三界秩序,悄无声息地操控着五行天风的往复。这样的神君,还会在意一个天缘吗?
“这种事情哪里说得准啊……你没听说人界出生了一个绝世巫姬吗?就是巫族的那个公主……叫,叫书替的那个。”月老道。
石见之恍然大悟,道:“就是那个出生在婆罗血树下的书替公主?”
“可不就是吗,她出生那天巫妖两族正在混战,她母亲难产。眼看着就要一尸两命了,天地之间忽然呐银光一现,那血树的白株破土而出,盛放在产房屋旁边,以枝叶遮住了屋顶,那巫姬才得以顺利出生。
也是孽缘呐。婆罗血树白株现世,灵玄奉天帝命前去巫族移植,这一去就是十数年。后来血树没看见,他空手一回来就奔着来找我了,说要断天缘。也不知道那巫族的妖姬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任凭我怎么说都说不听,真是鬼迷了眼睛!”月老一连串话说下来,脸不红气不喘。
方赏听了,在旁边咕哝了一句:“还能是什么迷魂汤,不就是情情爱爱咯,自己专门牵线搞cp的都弄不明白,还说迷魂汤,三界哪有人能给神君灌迷魂汤?”
月老没听见他的呢哝,自顾自在说话,气得胡子都飞了,道:“这三界其他的人我都管不着,可是单单这神族,就必须遵照天道行事!要不然秩序混乱了,像弗先那样被天罚劈,搞得现在这样……”
“哥哥,小心说话。”石见之语气沉肃,止住了他的话头,月老这才明白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两人扫了方赏一眼,方赏立即回过味来,挠挠头,装懵道:“看我干嘛?发生了什么事?”
看来这位“弗先”的身份一定很特殊,提都不能提,必定又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他虽然这么说着,还是忍不住把“弗先”这名字记在了心上。
月老看了方赏一眼,对石见之道:“你带的人可得看好了,这万年难遇的奇根,千万不能毁了。”
说罢,挺直腰板走了。
石见之若有所思,方赏凑过来,笑嘻嘻问:“什么奇根?是在说我吗?”
“是的,就是在说您。”石见之回过神来,又露出那副官方的笑脸。
“切,真没劲。”方赏丢下一句话,转身先走了。
两人走到了寒玉桥的下坡,石见之忽然抓住他的手臂,腾空一飞,稳稳朝着天顶那一处影在云里的九霄殿去了。
方赏试着张开了翅膀,却发现天东虽有五行元素绕行却没有风,无法飞翔。
石见之拉着他的手,仿佛漫步一般,踩在五行星风上,轻轻一踏瞬间便来到了九霄殿广场门口。
九霄殿广场中央立了一座巨大的女娲像,女娲娘娘神圣平和,两眼直视着前方,手中拈着柳枝,枝芽的末端正悬聚着饱满欲滴的露珠。
神像之后,就是层层往上的金碧台阶,两旁束着巨大的龙凤白玉梁柱,直通云深之高处。
爬了大约一刻时阶梯,方赏实在爬得有些累,忍不住问石见之,道:“众神上朝也是这样爬的?他们身子骨受得了吗?”
“众神各有坐骑。而且……”石见之望着前方,停住不说了。
“而且什么?”方赏不明所以。
这时,阶梯上方走下来一个白衣金带的童子,这童子手持一卷金色卷轴,动作不疾不徐,步伐轻慢,见到两人后便停在了原地。
“宣令神官,可是天帝陛下有了批示?”石见之也不再走近。
那童子点头,开口道:“天帝陛下说,西风口战事吃紧,今年新晋的仙子全送去龙武神官处修炼。”
所以……这是把我下放基层了?方赏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你宣个旨不知道走快点啊!但凡你走快点,老子也不至于爬这么久的楼梯了!磨磨唧唧磨磨唧唧的,没有一点精气神,像个什么样子!
他虽这样想着,还是恭敬的随着石见之谢了旨意。
“哎,砚之,这龙武神官听起来很是威武,是不是个神武非凡的头号人物?”童子走后,方赏笑嘻嘻问石见之。
石见之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道:“你马上就笑不出来了……这龙武神官就是……”
孙师道。
哈?什么玩意儿?
石见之遂带着他回了南天门,临出天东时,方赏忍不住回头望了望这片璀璨辉煌的天空。
孙师道正带着丹心在南天门骑马,石见之走过去大概讲了一下具体情况,孙师道将手下的马停住,打量了方赏一眼,道:“就是他?”
石见之点头。
孙师道方脸阔口,虎背熊腰,双眉浓厚,两眼像铜铃一样,动不动就睁大了瞪人。看着前面这一脸凶相的丑神官,方赏整个人顿时都不好了。
“那个……路鸣,你过来!”孙师道大喝了一声,那边远远站岗的其中一个仙官立刻跑了过来。
方赏挠了挠耳朵,瞥见云下有只鸟受了惊,直直掉落了下去。
“路鸣到!神官有何吩咐!”路鸣挺拔站立,声音洪亮道。
“带他去军营弄个床位,给他介绍介绍情况,两炷香后开始上岗。”孙师道吩咐完了,拉着马的缰绳继续走了。
“是!”路鸣领了令,拉着方赏走了。
方赏看了看石见之,石见之以口型对他道:自求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