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走后,步帕径直就走到了洛天身边,苏靳阳也跟了过去。
步帕先是在洛天面前蹲下,简单观察了一番,他发现除了脖颈处的红印以外,洛天身上并没有明显的破损伤痕。
“洛公子,你感觉如何?”步帕看着眼神略显呆滞的洛天问道。
“还......还好,只是周身无力,应该是在左手手腕。”
经过短暂的呼吸调息,洛天基本已经恢复了言语,只是心里还对楚辞最后抛下的那段话耿耿于怀,所以没有多说些什么。
周身无力?左手手腕?步帕在心里暗暗念叨着,顺手抬起了洛天瘫软的左手,月光下,那根闪烁着阴冷寒气的细小银针出现在了步帕眼前。
“这是!”
步帕低声惊呼,托着洛天手腕的那只手微微有些颤抖,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激动。
“就是这么个东西?”苏靳阳好奇的探头凑了上去,伸出手就要去拔那根银针,“我看看。”
“别动,公子!”步帕厉声阻止。
苏靳阳吓了一跳,闪电般的缩回手指,惯性令他一屁股就跌坐到了地上。
步帕心觉事不宜迟,没有跟苏靳阳多做解释,他曲着腿单膝跪在地上,将洛天的手臂小心稳当的搁在自己的腿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扁平的布袋,从布袋里取出一个雪白色的手套套在手上。
这双手套外部皮质光滑细腻,内部绒毛柔软温暖,是用珍贵的雪貂皮毛制作而成的,这种雪貂终年生活在白雪不化的白塗山上,鲜少出没,是苏靳阳在步帕十二岁生辰决定学医时送给他的礼物。
这种雪貂皮毛做成的手套最大的好处就是够柔够软,而且极有韧性,防滑又防尖锐物,更重要的是还能起到隔绝药性的作用,是多少医者梦寐以求的护手之物。
步帕敛了心神,放缓了呼吸的频率,微微眯起双眼,戴着手套的手慢慢的靠近了洛天手腕处的银针。
之前洛天便见识过步帕的医术,虽不说出神入化,倒也有几分能耐,便没有多问什么,任由步帕动手。
半晌后,银针终于被步帕一寸寸的移了出来,移出银针的整个过程中步帕都显得极为小心,连呼吸都不敢多有,直到银针最后一段脱离洛天的皮肉,步帕才算是真正松了一口气。
银针刚刚离开洛天的皮肤,洛天就感觉到身上的血气如汹涌滔滔的江水倾泻而出,瞬时就灌满了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经络。
面对如此不稳定的情况,洛天担心肆意乱窜的气血会破体而出,不敢有片刻的懈怠,立时盘腿而坐,打坐调息。
步帕起身,捏着银针举过头顶,趁着月光仔细的翻看着,眼里竟透着压不住的兴奋。
刚才苏靳阳担心步帕会分神,所以一直没有作声,这才撑着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集聚的黑灰,探着头再一次凑到了步帕身边,盯着步帕手中的银针,皱着眉头念道:“这到底是什么?不就是跟寻常的针嘛,至于弄得你这么紧张吗?”
步帕从之前的布袋里取出一根如拇指般大小的竹筒子,小心翼翼的将银针放了进去,盖紧后连同雪貂手套一起放回了布袋里,塞到怀中,这才跟苏靳阳解释道:“公子,这针名为雪松,可不是什么寻常的银针。”
“哦?”
这下可勾起了苏靳阳那颗十分不安定的好奇心,他低头看了一眼洛天,见他好生生的正在调息,面上也恢复了正常的血色,“我看这人也没事儿了,你给我讲讲先。”
此时的步帕还未完全从兴奋地情绪里面走出来,眼见着苏靳阳眼睛里透出的好奇的光彩,倒也来了兴致。
“此针名曰雪松,针身极细易碎,月光下通体呈淡淡的幽蓝色,天生带着几丝寒气,就是这几丝寒气,凡是用来治病针灸皆可事半功倍,世上可寻得的不超过十支,至于制作此针的材料是什么,已经没有记载可考。”
步帕解释得十分简单,苏靳阳却听得不太明白,“这玩意儿是治病的?那货......我说洛天还那样了?”
“这是因为另一个原因。”
“快说。”苏靳阳急不可耐的样子像极了一只竖起耳朵的兔子。
步帕微微一笑,伸出自己的左手手腕,指着其中一处地方跟苏靳阳说道:“人手腕的地方有一脉死穴,但因为是一脉极其隐秘纤细的隐穴,所以寻常医者很难捕捉到其踪迹,甚至有很大一部分医者根本就不知道这穴位的存在,我也是有幸听一位老医者谈起过而已。”
“这人也没死啊?”苏靳阳越听越是糊涂。
“公子别急,刚才那人医术可是高明,”步帕偏过头看着紧闭的房门,嘴角勾出几分崇拜和羡慕,“虽说这是脉死穴,但也不是随便扎进去就能致人死亡的,我刚才拔针时试探过深度,那人的尺寸竟是拿捏得分毫不差,若是稍浅一分便锁不住周身,但是再深一厘,洛公子定然会是必死无疑!”
“这人这么厉害,”苏靳阳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他虽然不懂医术,但也看得出来,“之前看他武功似乎也很高的样子,他到底是谁啊?”
“听楚姑娘的话,应该是她的师兄。”
“看那阵仗可不像只是师兄妹,倒更像是......”
“嘎吱......”房门突然开了,楚辞从屋里走了出来,步伐稳健轻盈,听不出任何声响。
由于刚才楚辞出手的狠厉,苏靳阳是看在眼里的,这一出现可是被吓了个正着,嘴里没说完的话生生给咽了回去,步帕见状,马上侧身挡在了苏靳阳面前,眼神复杂的看着不定神色的楚辞。
阿钰踱步走到苏靳阳后方,饶有兴趣的看着楚辞,嘴角挂着莫名的笑,就连原本正在打坐调息的洛天也睁开了双眼。
楚辞环顾众人,单单避开了洛天,最后将眼睛定在了阿钰的身上。
......
夜色渐深,月色缭绕的林间回荡着凄楚的鸟鸣,天地间唯有一簇绯红缠绵的火焰如生命旺盛般跳动着,四下围坐着的四人毫无言语可寻。
楚银歌从床上幽幽醒转,稀松朦胧的眼前,烛火微微摇动着身姿,带动着房间里的光影,明灭之间,一道坚毅挺拔的身影笔直的端坐在床边。
“醒了?”楚辞温柔深沉的声音从楚银歌头顶传来。
“唔......”楚银歌嗯哼一句,刚刚睁开眼缝的她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乖~先起来吃点东西。”楚辞轻轻摸着楚银歌的脑袋,像是在抚摸一只可爱温顺的小猫。
“嗯......”楚银歌又是一声慵懒的闷哼,舒服的翻了个身子,将双手垫到了脑袋下面,调整了姿势继续闭了眼。
嗯......还是垫个枕头舒服,枕头......枕头......诶,哪来的......好像是我的手吧,楚银歌迷迷糊糊的在心里念叨着。
可是刚过去没多久,楚银歌突然猛地睁开了双眼,惊慌失措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一骨碌就爬了起来。
楚银歌看着眼前温润浅笑的楚辞,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了床尾放着的属于她自己的包袱,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糟了!我怎么把师兄的手给放开了!
短短几个呼吸的来回,楚银歌的脑海里就已经想到了无数种可能发生的事,所有的故事结局都是一样,就是洛天惨死的模样。
楚银歌坐不住了,翻身就要下床,甚至连靴子都不准备穿了,此时此刻,她只想赶去亲眼确认洛天的情况。
谁知楚银歌刚刚起身,还没站定,楚辞又将她按回了床上,楚银歌大战后不过是刚醒,脚下哪有力气,虚浮得紧,楚辞也只是轻轻一压,她就乖乖的坐了下去。
还没等楚银歌再次起身,楚辞已经半蹲了下去,一手握着楚银歌的脚,一手拿着楚银歌的短靴。
“别急,地上硌脚,他没事。”楚辞一边替楚银歌穿着短靴,一边温柔的说着。
楚银歌相信楚辞不会欺骗她,急切的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低头看着正在替自己穿鞋整理裤脚的楚辞,楚银歌的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心里感觉有些闷闷的,像是堵着了什么东西。
“大师兄,我怎么突然没了力气?”心底的大石落了地,楚银歌的身体倒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变得软绵绵的。
楚辞起身将楚银歌从床上直接拦腰抱起,看着她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宠溺,“你说你都多久没吃东西了,之前还经历了一场大战受了伤,刚醒能有力气吗?”楚辞嘴角勾着得意的淡淡浅笑,“我这就带你出去吃点好东西。”
“这地方哪里有什么好东西,”楚银歌挽着楚辞的后颈,手指指着床尾的包袱,“我包袱里有些干粮,味道还行,凑活儿着吃点就成。”
楚辞见她一副委屈巴巴却又嘴馋的模样,失笑道:“有我在,哪能凑活,你还没有闻到吗?”
楚银歌微微皱起眉头,仔细的嗅了嗅周围的味道,果然一股久违的熟悉香味由屋外从门缝里飘了进来。
“啊!”楚银歌突然来了精神,眼里有了光彩,显得有些激动,挥舞着略显无力的手腕,兴奋地嚷道:“这是大师兄独门的秘制烤肉!”
楚辞抿嘴一笑,逗道:“真是个馋猫,这下还吃不吃你那些干粮了?”
楚银歌一脸天真无辜的装傻道:“啊,什么干粮?师兄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面对楚银歌明明白白的装傻充愣,楚辞也是无可奈何,嘴角微微向下一瞥,眼里却是笑开了花,抱着楚银歌在她的催促下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