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图尔与尤利安的战术讨论围绕着惧灵进行。

那东西的魔法护盾并不是太稳固，毕竟惧灵不是多优秀的施法者，而符文猎手以破坏护盾见长，除了以精密准确著称的奥术师，没有谁的护盾可以轻易抵挡。

然后惧灵的战斗难点就在于其灵体生物特质。

尤利安的剑上有3组符文，一组魔力迸发，两组灵体抑制，这是专门针对灵体生物的武器。尤其是灵体抑制，每一次命中都能使惧灵的身体的一部分暂时崩溃，使其核心不得不付出更多的力量来维持形体，这也意味着，更多的破绽。魔力迸发则能在其形体的缺口中释放力量，阻止其修复自身，甚至直接威胁其核心。

惧灵毕竟实力强于尤利安，不论是速度还是威力。

但是他们学过这句话，针对性的战术准备可以扭转战局——《战术组织导论。

“我们得想个好办法接近。”尤利安将吃剩下的骨头和水果排出大致的地形。代表暗神官的樱桃和代表惧灵的苹果核被碎骨环绕，遮掩在肋排后面。“地形有所便利，但神官和惧灵对于侦测相当在行。”

“我有匿踪之炬，可以帮上忙。”阿图尔平静地说道。

尤利安将最后一杯一饮而尽。

“那可真是是个很了不得的东西。”在符文猎手的惊叹声中，他重新认识了养父的非凡技艺。

匿踪之炬释放的并不是真正的迷雾，而是一种会接近周围的环境并且掩盖魔力波动烟气。帝国精锐军团的斥候久经训练，才能在侦察时用近似的方式做到初步的隐匿，如果想要移动时保持潜行，那必须使用道具配合。

艾登却能把这做成一件装备，只需要定期充能即可。

临行之前，艾登让他自己挑一件装备，他选择了这个银色的迷你火炬。

当神术驱散了烟雾时，两人早已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尤利安觉得只要阿图尔可以拖住暗神官就够了，等他解决惧灵，战斗胜负就已经明朗。

但这样的战斗阿图尔也期待很久了。

他感觉得到，剑刃上附着着他的战意。暗神官慌忙闪躲，试图凭借法术拉开距离。零散的攻击被他的长剑格挡，神术能量撞在剑刃上，泛起暗色的如水花般的痕迹。剑身很宽，而且魔力亲和极差，那些水花般的攻击撞到了岩石。

阴影从神官的手上延伸出，向他冲来，却被灵敏地闪过。

敌人会愤怒还是畏惧，这需要精准的判断。最可怕的敌人会心如止水，冷静地还击，但他面对的显然不是这样的敌人。暗神官的长袍上的魔力波动骤然增强，一阵尖啸从他的身体里迸发出，慌乱的施法者开始动用底牌了。

魔力节点的优势就在于此，神官们也有类似的东西。魔力的瞬时输出骤然提升，不仅能强化法术的效果，也能完成更多高难度的施法。暗神官所做的就是这样，否则他就难以撑过这一轮攻击，更遑论支援被符文猎手克制的惧灵。

尤利安的战斗更为胶着，惧灵还没有完全成形，刚刚的匕首恰到好处。“魔力崩解。”这是所有符文猎手，甚至所有针对施法者的职业的第一课。

如何破坏法术护盾？如何在法术护盾瓦解之后追加攻击？

他并非科班出身，而是在和雾海对岸的敌人的战争中学习的。

惧灵在尖啸，裂隙尚未封闭，召唤还差最后一点，它无法移动，只得原地还击，但它此刻没有符文猎手那样的远程施法能力，所以他只能用虚化成武器的魔力卷起树枝，碎石和士兵散落在地的武器抵挡。在它那灰白的视野当中，一股紫色的能流缓慢而不可遏制地射来。

符文猎手的看家本事，“注能封禁”，将自己的魔力节点的力量全部压榨出来，这当然不能做到精确地施法，而且那也不是符文猎手的专长，他只需要将魔能注入敌人体内即可。惧灵的魔力与尤利安的魔力碰撞冲突，淡紫与灰白，两种颜色在惧灵虚化的躯壳的胸膛上缠绕。这也意味着，惧灵此刻的虚弱。即使其实力远强于尤利安，现在也十分危险。但是，尚未闭合的裂隙还在支撑着它。

挥砍，然后是躲闪和突刺，进退维谷的惧灵承受着万分折磨，如果灵体生物也有痛苦这种概念的话，恐怕会因此而晕厥。它卷起的杂物组成的左臂被符文剑砍断，魔力随之消散，右臂也被魔力爆发的符文形成的风刃擦伤，雾气从伤口流出。

在尤利安的计划里，阿图尔只要能撑住两招就够了。

他抬手，魔力节点开始运转，暗神官身上强化自身的神术光辉转到了阿图尔身上，好不容易的反击戛然而止，又落入了战士的抢攻。

其他的士兵已经四散而逃，暗神官被压制，这群人立刻失去了抵抗的勇气，连使用奥术水晶激发的魔导枪的勇气都没有了——那也是他们唯一干扰到战斗的武器。

“投降，我可以保证你能活着被送到监狱。”阿图尔试图干扰暗神官。“我以皇帝的追随者之名起誓保证你的安全。”

“去他妈的皇帝！”然而这似乎激发了暗神官的怒火，他记得法师们在危急关头爆发的潜能，眼前之敌也是。“去死吧，异教徒。”

这是阿图尔头一次被人这么称呼。不过他也没空惊讶，神术的光芒甚至压过了那些士兵扔下的火炬的火光。他感受到了这种力量与惧灵的呼应。

“见证沃姆的意志吧。”惧灵沙哑的声音伴随着嘶嘶声。

尤利安被惧灵突然的挣扎逼退，外力打开的裂隙终于闭合，来自虚境的传送完成了。但惧灵的核心仍未封闭，反而不断地输出能量。

他感觉到了危险。

“小心！”他冲着阿图尔大喊。

然而惧灵的行动之迅猛出乎了他的意料。惧灵随手就击飞了摆出架势准备防守的阿图尔，紧接着又将魔力塑造的利爪当作武器射出，地上的阿图尔全凭本能翻滚躲闪。那灰白的雾气冲向了暗神官，作为核心的黑曜石发出尖锐的异响。惧灵惊人的魔力储量让符文猎手不得不退避。

接近第四级的力量，若非之前的突袭及时，可能现在已经是一场绝望的挣扎了。尤利安为自己的决定而庆幸。

暗神官的惨叫声让他们两个头皮发麻。

惧灵正在进入暗神官的身体，抬手的灼心术威力已经让符文猎手不得不避其锋芒。

“不能给他们机会。”被惧灵的连招打得恍惚的阿图尔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尽力回忆自己学过的应对这种情况的战术

符文猎手顾不上关心队友，他催动全身的力量，再次冲去，神术的冲击波擦肩而过。那把剑正中黑曜石，剑刃与之碰撞，传来的反震让他几乎把握不住。不过总算是奏效了。

很难想象，竟然有人愿意这么做。毕竟，虚境生物占据人类躯体的例子本就稀少，占据一个活着的神官，这真的是超乎想象。

他看着面容充满痛苦，左半边身子不停抽搐的暗神官，甚至有些同情。

大统领曾讲过，沃姆象征着隐忍牺牲。

那是万神殿的阴影中的守望者，一位不惜将自己凡世的躯体做成封印来压制叛教皇帝的神，那位神从不吝啬牺牲，不论自己还是信徒。

暗神官就是这样的牺牲品。

尤利安抽出最后一把晶蓝的匕首，任由其抽取魔力。制作匕首的失序水晶花光了他全部身家，过度压榨体内的节点会为日后的进步带来极大阻碍，可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快点啊，他在心里催促。

他体内的节点数目与施法者相比并不多，集中在胸与臂，仓促的榨取让他感觉有些喘不过气。但局势容不得他，暗神官正在恢复正常，看上去的正常。

灼心术这种廉价高效的低级法术在他手中的威力已经接近第二级力量的法师的全力一击，作为起手的暗影波纹使他不得不继续逼迫自己的节点输出魔力硬抗。

然而对手的力量似乎无穷无尽，握匕的右手被暗神官手中凝聚的灰白长矛擦伤，鲜血飞溅而出。他不敢停下，无视伤痛，奋力刺出。

“你给我添了很大麻烦。”

暗神官大口喘着气，在刚刚的交锋中，他更胜一筹。那一击对他造成了重创，但尤利安被他一记神力震爆炸飞，重重地摔倒在地。

符文猎手想要挣扎着站起。然而紧接着又是一记灼心术，暗神官的魔力在符文猎手胸前的皮甲上烧出了一团焦黑。

“我不会让你死的难看的，惧灵需要你这样的躯体。”

灰白的雾气从暗神官手中升起，他趔趄着走向奄奄一息的符文猎手。

第四级的力量快将他逼疯了，他在惧灵的帮助下才勉强掌握，更别说施展高级别的法术。

他的左手按在符文猎手头上，惨叫声顿时从符文猎手口中发出，让人胸闷的哀嚎。

说道胸闷，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那里似乎也有些异常。

阿图尔的剑不断地滴血。

他的手无力地垂下。

匿踪之炬最后一点能量耗尽，尤利安看到了同伴的身形的轮廓，他双目渐渐模糊，他想提醒同伴惧灵的力量有可能还没消散，但却张不开嘴。

沉眠如同巨石，将他压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