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丽德从未感觉自己如此虚弱，疲惫。

“别害怕，一点药物而已，确保你暂时没办法动手。”说话的声音很熟悉，就是不久之前她袭击的那人。

她只得看着那个紫发女人从她的胳膊上抽走针管。

留下了只有“掌灯人”本人才能够使用的信号的男人就在她旁边坐着。使用魔法印记技艺不精的人，很容易暴漏自己的魔力的特征，对于法师而言一眼就能认出。

“我是阿图尔，掌灯人的搭档。”阿图尔说着谎，“别误会，我没有杀害你的意思，哪怕是你先打算下的杀手。”

她沉默着，一言不发。

“你是谁？”

“……”

“你怎么认出的我？”

“……”

“安森之眼为什么要袭击法务部的外勤？”

“……”

伊芙丽德依旧保持沉默，对方似乎并没有生气。

“我知道，你们都经过了严格的保密训练，即使被严刑拷打也不会背叛，泄露机密。”说着，阿图尔十指交叉，顶住下巴。“可现在保密的必要已经不存在了。”

“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如果你不肯开口配合，那用不了多久，一封密信就会送到科林总督那里。很快，你们就成了叛徒。”

说着，阿图尔拍拍手，按照预先的计划，斯泰尔从走廊那边走了过来，手持被完全激发的印魂缠绕的长剑，恭敬地向他行礼。

“你应该认识他，他的另一个同伴想来就是死在你手里。你不愿意合作也没关系，我们会把你剩下的同伙统统解决。”

“够了。”伊芙丽德再也忍不住，打断了正打算继续说下去的阿图尔。

既然开口了，那就说明都还有机会。

其实伊芙丽德并不知道，卡琳配制的药剂不仅能遏制她的魔力，也能降低她此刻的判断力，那是吐真剂里颇为高端的一种。故而之后的问答里，伊芙丽德都察觉不到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就已经把知道的说得干干净净。

审讯的三人小组里，卡琳提供技术支持。遏制不住愤怒的斯泰尔和表现得一切都尽在掌握的阿图尔负责盘问。

“你看，和我说的一样，果然是有问题。”阿图尔的猜测被逐步印证，印魂骑士不由得佩服这个只比他大一点点的前辈。

“那个动手的叫什么？”

“伯拉姆。”

“谁任命的他？”

“不知道，安森之眼的任命都是秘密进行。”一个不带任何犹豫的回答。

“为什么你肯定这和掌灯人有关？”事实上，从崇圣宫那里打听到，掌灯人恐怕现在还在负责太子妃的安保。

“安森之眼的刺客都由他训练。”

“很好。”阿图尔在心里试图把那个酒吧里手把手教他调酒的人和刺客导师以及阴谋的幕后黑手联系到一起。

套出她所知道的一切，尤其是那场战斗的前因后果。然而身旁的印魂骑士终归还是太年轻，太过激动，以至于没按照剧本走下去。

“你们还有多少人？”斯泰尔一开口就差点坏事，仿佛是触动了某根神经一样，伊芙丽德显得有点头疼，这是吐真剂失控的前兆。还好，阿图尔反应更快一点，把手指放到了她的太阳穴上。

他头一次使用夺灵者的这个能力：诱导意识不清的目标思考和行动。

“不用怕，我们是在救他们。”阿图尔甚至还拍了拍她的肩膀，像安慰小孩子那样，“都会没事的。”

然后再度平静下来的伊芙丽德吐露了最后一点消息便沉沉睡去。

吐真剂用过一次之后会让受害者短时间内产生耐药性，所以当伊芙丽德再次醒来的时候，就不能再想着用药了。更麻烦的是，受害者会清楚地记得发生了什么。

斯泰尔提议用丝绸软枕，多捂上一会儿，卡琳也深表赞同。能够使用元素魔法，就意味着眼前的人实力已经超过了这里的任何一个，想要制服她就只能凭借近身作战的优势。

然而阿图尔扔开了卡琳递过来的枕头。

“不，他们还有用。”

他们。

…………

等到醒过来的时候，伊芙丽德感觉胸口的疼痛和之前药物的晕眩感已经彻底消失。

绑在她身上的绳子已经被取掉，伊芙丽德得以稍微伸展身体，只是法杖仍然不在手边。之前的审讯让她异常地难受。

而此刻她躺在舒适的软床上，床头柜放着尚有余温的牛奶和菠萝派。房间里只有两个人。

床边的椅子上，坐着的是那个她不久之前袭击过的年轻人。也许是刚刚才察觉到伊芙丽德的动静，那人把手上的书放下，提醒她食物就在旁边。

伊芙丽德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那本书的名字：《大地之下藏着什么：地脉学说浅析》。

饥饿和连日来的痛苦让这一餐格外诱人。

“你吃东西的时候，应该记得这些食物是你打算杀掉的人送来的。”那个男人喝着热茶，语气平静，似乎并不介意之前的事情。

伊芙丽德没有回答，继续吞咽着食物。

“你应该明白，你的同伴命运全在你手里。”说实话，这段心里排练过的表演对阿图尔来说是个巨大的挑战，他需要忽悠住眼前这个女人来帮他们一个大忙。

既然温德尔的一切事件都是因为他的冲动而起，那他就不能看着这个事情成为两个国家之间的导火索，即使很可能从来都没有人关心真相会是什么样子。

听到同伴，伊芙丽德终于停下了动作。

“你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真心希望你和那个印魂骑士都能完成使命的人。”阿图尔把之前“锐金之眼”的推荐信递了过去。

“你认识安妮的父亲？”

“你说达雷斯？我不光认识他，还和你们那位公主以及掌玺大臣谈笑风生。”

说着，阿图尔甚至激发了一下弗拉尔留下的魔法印记，虽然已经太久而失去效果，但足以展示出它主人的身份。

“是我误会阁下了。”

“没事的。我们现在要补救很多事情，为时未完。”

许久的沉默，然后是像第一次被抓时的小偷做笔录那样把事情全盘交代。伊芙丽德没有隐瞒或者误导什么，把自己所知道的情况说得干干净净。

“你打算怎么办？”她询问着眼前这个胸有成竹的男人。

“不急，我们要等别人先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