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说的钥匙一度让阿图尔联想到了那个只剩一半的符文石，但二者并没有任何联系。

安保的严密程度取决于被保护的东西有多重要。

寻常的人家存点小钱，往往靠藏在一个小偷注意不到的地方。

行商的钱财依靠自己的机敏和所在地的治安来维护。

更多的时候，人们相信银行。而银行的安保，靠的是严密的防护和强有力的看守。

狄西拉商业协会的仓库也不例外。但动乱在即，所有的战斗力毫无疑问会投入到和科林的生死一战当中，仓库就只能依靠其自身的防护手段了。

但仓库自身的安全性，应该是无与伦比的。

艾森斯塔特银行地下的金库，艾登参与过验收工作。2000个单位魔力的轰击下，刻满了符文的钢铸墙壁岿然不动，哪怕上面的银行大厅已经化成了废墟。据推测，除非验收团队用这种火力接着炸上两小时，才能耗干其能量。想要撬开一家金库的大门，即使没有人看守也难如登天。

“我们应该庆幸，狄西拉商业协会的仓库距离他们的总部直线距离有4公里。”西蒙担任治安官的时候，把城内布防和地形摸得一清二楚。全靠他带路，刚刚轻松甩开了城卫军。

狄西拉商业协会里，热衷于干预政治的派系和热衷于商业的派系未必一直合得来，不让局势摧毁储户的信心，不把仓库卷入战斗，这也是他们的传统。

仓库里有什么？

现钞，黄金，大量的珍稀材料和用来收买人心的药剂。

极化药剂那种东西终归是少数，天价药剂往往是缓慢生效的。据说，能彻底洗去体内已有魔力，重新塑造被摧毁的节点的秘药——幻影苏生合剂曾在拍卖行以一千七百万弗里的价格成交。这也是卡琳绝望中选择了使用源生之血的原因。

阿图尔被反复问了三遍是否要掺和一笔这个“生意”。

在三次肯定的回答后，西蒙从胸口拿出了钥匙。

“我的天哪。”

见识更广一点的阿图尔认出了这是什么。

金库为了保密，怎么可能只使用一个名叫“钥匙”的奇形金属片就作为全部手段呢？

内维尔学派坚信：符文加密才是最可靠的。

不管是通信，书写还是金库，符文加密的手段远胜过常规。以特定方式对信息完成编码，没有密码表就看不出里面是什么内容。这是信息的加密手段。

用在金库上，就是把对应的符文放进去。承载这个加密符文的手段，就是“钥匙”。

“这个东西承担着解除防护法术的任务。”

阿图尔看着手中精美的椭圆铁球，比起黄金也有点沉重，质量分布却异常均匀。里面微弱的魔力尚可以被感知到，只要把它放进去，那整个仓库的魔力防护就会开始解除。

“你得确定他们不会换一把钥匙。”维兰德向来比较悲观。

“不会。这种钥匙想要换的话，怕是要第五级力量的法师花上一周重新调整布置，而这里哪来的那么强的法师。”艾登参与的银行换锁事件，让整个神圣遗物学会高端战力失踪了12天。阿图尔那个时候咬断了扭打在一起的同学的手指，正心灰意冷地接受处罚。

“如果他们已经在追查钥匙的下落的话，那未免也太快了，尤其是那个副会长，现在还没被放回去。”西蒙对于城里政局的事情多有耳闻。“刚刚很可能只是来处理几个像我这样的临时治安官来警示别人的。”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维兰德有点懊恼，他和西蒙两人各自准备了一个房子，然而没想到西蒙在市政厅那边填的是他的家，唯一的工作台已经毁了，重做还要再花上几天。

“当然是去拿他们的人头领一笔赏钱。”西蒙仿佛毫不介意这些事一样，“赏金我们七三开，七成归你。”

……

宵禁的命令下达之后，在这个点儿，街上已经接近空无一人。

市政厅的魔法提灯只在几个路口配备，即使是商业区这里依旧有些昏暗。昏暗的天色让人心生不安。

阿图尔再三确认着有没有人尾随。

作为大人物的养子，他从小就被教导，如何看出有人跟踪，如何分辨刺客。然而他也明白，在同等水平下，想要发现一名潜行者是多么困难。

潜行的方式有很多种。

首先，要匿去脚步声和呼吸。法师们有消音的法术，只不过想要控制消音术和隐身术不起冲突，难上加难。维兰德学过特有的呼吸法，也接受过如何隐匿脚步声的训练。安克利姆多豪侠猛士，行刺者也有特殊的方式掩盖呼吸。至于脚步声，有人觉得换一双特制的靴子便可化解大半——掌灯人的说法。

而事实上，安森之眼配发的皮靴声音是有迹可循的，不是专职的刺客并不懂得如何掩盖。

“是哪位法师阁下吗？”

阿图尔握住了匕首，开始观察逃生路线。这里距离自己租住的酒店并不远，酒店里有的是警卫和同伴。

“啊，这都被看出来了吗？”随着侧面的一堵墙壁泛起涟漪，一个人影浮现。“不愧是大人物亲自挑选的人啊，比那个混蛋强多了。”

来者穿着黑色的长袍，兜帽遮盖不住那酒红色的长发和优美的曲线，阴影也掩藏不住她疲惫而悲伤的神情。法杖上的魔力在不断流转，其上镶嵌的宝石偶尔闪出一抹亮光。

带着责备、愤怒的语气，她开口道：

“我想问问掌灯人的代理人，是谁给捕蛇者小队安排的行动？是谁要除掉我们这些人？”

随后，魔法的力量开始奔涌，在阿图尔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里的温度稍微降低了一点——霜冻裂解的前奏。

阿图尔很想回一句，抱歉，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拉泽尔越过了他的反应，直接从虚境中施展力量。血珀中涌出的护盾在寒冰面前坚持了一瞬间，悄然破碎。

但这已经够了，哪怕是他也知道该怎么做。

躲是没有用的，除非你觉得自己跑得过元素使的法术。正确的做法在军校里那个胖教官专门讲过：“如果遇到了元素使，以大家这个水平，一定不要有任何犹豫，直接冲上去。这样不但可以展示出军人的勇气和风采，而且还能留个完整的尸体。”

元素使法术不分敌我，难于控制。若是距离过近，对使用者也会造成伤害，所以对付他们时要务必近身。而之所以说只能留个尸体是因为，元素法术要第四级力量的法师才能掌握。

阿图尔直接加速，在寒冰包围之前，他奋力朝着目标撞了过去。匕首在破掉法力护盾的时候不如自己的肩膀好用。

只不过，他冲过去的方向不是目标现身的方向。

“这是幻觉，她在掩饰。”镇界骑士的警示和他预感一致。

和法术护盾相撞时，会有一种强烈的焦灼感，这是外来魔力侵入身体的正常反应。然而阿图尔没有察觉到焦灼，反而是温软。

那个女人就这样，被直接撞飞了出去。

夺灵者在看到她法杖脱手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晕过去了。”

阿图尔确信自己撞在了胸口的位置，胸腔受到重击而昏厥这种事情并不罕见，尤其是正在准备法术的人。

“没撞疼你肩膀吗？”镇界骑士调侃着契约者。“真是羡慕你们这些有血有肉的人。”

然而阿图尔此刻真的顾不上和他斗嘴。

这个女人来自安森之眼，不管是那莫名其妙的话和身上的装备也能证明这一点。毫无疑问，他们是伏击拉泽尔的那批人，至少是那些人中的一部分。

“你要杀了她吗？”拉泽尔仿佛是感应到了他的想法。“虚境等着你送去新的食物。”

连续干掉了使节和他的同伙，夺灵者的力量给了他强烈的反馈，他感受得到沃姆的低语。

“享受厮杀吧，尽管吾厌恶争斗，亦会不妨碍汝辈进食。”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把匕首刺进去，品尝一下这个法师的灵魂。

“真是疯了。”他扶起那个女人，拿着她的法杖像自己下榻的酒店走去。“拉泽尔，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你是天生要成为夺灵者的人，你比我想的还要适合。我开始明白你那个养父为什么不唤醒你的血脉了。”

“血脉？我父母都是天赋优秀的法师，母亲祖上还是贵族。你是什么意思？”这个问题其实恰好戳到了阿图尔痛处：法师家系里很少有施法天赋如此差的人。

“谎话，夺灵者的天赋依靠血脉传承。你可以找你那位养父问个明白。”

说话间，酒店已到。

门卫记得这个客人，但对于他搀着的那个女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我的女伴，磕了一点药，没什么大碍。”

他递过去一张早已准备好的钞票，门卫立刻放行。

某些贵族会服用一些奇异的药物，来追求所谓精神升华，实则肉体放荡的体验，大部分平民只是对这种腐化堕落的行经略有耳闻而已。

所以等在门后的塞西莉亚听到这个解释时，一度以为这就是阿图尔退出教会以及近日独自外出的原因。

她在阿图尔扶着那个人进门前就慌忙地跑进附近的一个隔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