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诩理了理衣衫。
“我与主上初见之时,是四处流窜也不为过,当时我给主上煮了一碗面,主上连连夸好吃,吃的是一干二净”。
“可是,你知道吗?那碗面没有放盐,还全是嚼不烂的草根和树皮,主上竟然全都吃了下去”。
李诩回忆起了那段时光。
“一个人,表情隐藏的再好,眼神也是装不出来的,当一个人变得什么东西都能吃得下去的时候,就是最狠的时候”。李诩道。
只有他知道,主上乃是当今二皇子,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竟然能吃得下这些东西,明他的心早就比那树皮还硬,比那草根还难缠。
他的眼中不是一匹狼,而是一条龙。
李诩眼中掠起一丝金线,一闪而逝,又暗淡了下去。
“世人都以为聪明的人,是话三分藏七分”
李诩摇了摇头。
“真正聪明的人会让人看不出他的聪明,主上便是这一种,而你”。李诩冷笑一声。
“你没有发现主上特意挑的唐将军么,是为何?是因为主上知道,唐将军不会让他死,我坐在这看似运筹帷幄,其实,我才是被推出去的“聪明人”。
“你真的以为主上把我留在这里只是为了坐镇兴安洲么?”
看着李诩的目光,方恒汗毛直立,难道,主上是特意让李大人留下洗牌?而自己便成了这第一个撞在枪口上的人。
“大人!”
李诩轻飘飘挥了挥手:“谋逆,拖下去,裂”。
“大人,你不能,大人!”方恒还想求情,为时已晚,成了这第一个刀下亡魂。
“禀报大人,主上让我们拿下鸢洲,大人何时动身?”来将单膝跪地道。
“程将军不要心急,下熙攘皆为利往,若是总打打杀杀失了立国之本,这并不是主上想看到的,将军看到的是板上的鱼肉,食而无味。而李诩所见乃是一片锦绣河图,津津有味啊”。
“专杀伐掳掠,这是不足为虑的匪患,不是军队。这鸢洲,要换个方法取”。李诩道。
“大饶意思是?”
“一山不容二虎,何况风雪谷和雷霆宗这两头千年猛虎,犬牙交错,即便是明争暗斗,却也不会放任不管我金戈铁马踏平他鸢洲,我们何不坐山观虎,待到他们两败俱伤,那鸢洲,何足为虑。”
程将军一点就透,连忙称道:“大人,妙计”。
而李诩心不在焉的看向远处,冉思迁啊冉思迁,当初我跟你,就是知道你是个有意思的人,不过,你又能让我取多少乐子呢?
你,会是“真龙”么?
李诩回想起了刚上山的时日。
那个时候,冉思迁身在此山,心却不在,每日饮酒作画,找来了方圆百里有名的画师,为他绘制一幅三两图。
“啪”
杯酒落地,半空中的烈酒花了画中饶脸。
“太难看了,你这话的是什么,毫无一点相像,毫无一点相像!”
画师跪地:“饶命,饶命啊大王”。
“来人,给我拖出去,把他的手砍了”。
“饶命,饶命啊”
在一声凄厉中,屋内的其他画师手都在颤抖,额头豆大的汗珠垂落。
啪嗒,掉在了画上。
画师汗毛直立,他不敢回头,脖子上的喘息声让他闻到了死的气息。
“你敢玷污于她,死!”
“饶命,饶命啊,我会画,我重画,我还能画啊”
画师被拖走,斩下头颅。
“什么都画不好,有这么难么,来人,来人啊!我要喝酒,我要喝酒!”
“谁要能画出来三两,我给他万金,他要多少我给多少”。
“酒是高兴时才叫快意,愁时饮酒,愁上浇愁,酒就变成了穿肠毒药”。来人眨着眼睛,白瓷一般的手好像女子之手。
“李诩?”冉思迁认清了面前有些模糊之人。
“请来的画师,没有一个人看到殿下心上之人,因为殿下的心上人,在心上,单靠描述,他们画不出来”。李诩道。
“那我,该如何才能见她,我该如何见她”。冉思迁思念成疾,单手捶胸。
李诩笑道:“殿下问我,不如问一问自己”
李诩拿来一张白纸,其上放着一个铜镜。
你若觉得像,她便是,你若觉得不像,她便不是,归根结底,她在你心上。
“我这有白纸一张,铜镜一个,殿下觉得还缺点什么?”
“缺什么?缺什么?”
冉思迁喃喃自语,发了疯一般跑了出去,跑到了自己的床上,回来之时,身着凤冠霞披,头戴一个刻字木簪。
李诩低着头退了出去,轻掩房门,斥退左右。
衣服不太合身,那是给三两准备的。
冉思迁看着铜镜,伸出手,抚摸自己的脸颊,抚摸铜镜,铜镜传来吧嗒吧嗒的声音,变得模糊,在冉思迁看来,从未有如此清楚。
冉思迁喃喃自语:“三两,我想你了,你看这衣服好看么,可还合身?”
。。。。
李诩惊醒,看向远处,不知又在思索什么。
老王村,秋水家中,一个月零七。
“神医,这都一个月了,我兄弟到底什么时候能醒啊”。赤嵘问道。
陆仁甲摸了摸胡子,也是狐疑的看着岐。
“没道理啊,按理早就应该醒了,除非。。。。”
陆仁甲也是第一次用这赤凤金针,但是也没理由这么久啊。
“除非什么啊,你快啊,可急死我了”。赤嵘道。
“除非,他自己不愿意醒”。
纳兰怜儿拿出手帕擦了擦岐眼角的湿润,自从岐一睡不醒,眼角便时不时会留下眼泪。
众人沉默,他们还没有想好如何和岐秋水姑娘的事。
“秋水!”
岐双目睁开,伸手拦腰抱去,却抱了个空。
醒了!
赤嵘竟是有点打退堂鼓,纳兰怜儿将他一把推倒岐面前道:“你不,谁还能”。
赤嵘心想也是,犹犹豫豫准备开口。
“那个。。。。”
岐轻声道:“哥,我都知道了,她告诉我了”。
岐轻轻的抚摸剑鞘,剑鞘发出低鸣。
“那就好,那就好”。赤嵘挠着头道。
纳兰怜儿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掐了他一下,“好个屁”。
“是,是,不好,不好”。赤嵘连忙改口道。
岐起身,将孤鹜擦洗干净,心翼翼的放入剑鞘中,入鞘无声,真正的好剑鞘出入无声,夜深人静,暗取首级犹如探囊取物。
岐将胭脂盒一并揣在怀中,并未将剑悬在腰间而是将剑背在身后,靠近耳朵的地方,秋水睡了,总有一会醒,醒来的时候会在我的身后,在耳畔轻声细语。
岐拿出来砚台,研着墨一言不发,手下的砚台,溅起来些许墨汁。
“先生,你不是,无论遇到什么事,研墨都能静心么,先生,你骗我”。
赤嵘看着岐的背影,一步上前,纳兰怜儿拉住了赤嵘的臂弯,轻轻摇了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