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锡在震惊中没缓过来,“为何我一点不知,你们何时成的婚?”
数日前莫语还是没人要的,数日前莫青松还抬着嫁妆挨家挨户给莫语找女婿……
莫青松洪亮的声音响起,“哈哈,小女和尚书大人的婚期暂定下个月,到时候还请李大人赏脸过来喝喜酒哪。”
莫青松笑哈哈走过来,“李大人办案严谨,不放过任何细节,着实令人敬佩!”
仅仅死了一个丫鬟,莫青松并不在意,家中下人多不胜数,一个丫鬟而已,如此兴师动众,李知县甚至怀疑到莫语头上去了,还把莫语叫出来问话,实在没这个必要。
寒暄了几句,莫青松连连打哈欠。
天色毕竟不早了,李锡却兴致勃勃坐在大厅,等仵作的验尸结果。
仵作:“大人,经检验,死者是自缢而死。”
李锡低头喝茶,连眼皮都不掀一下,“还有呢?”
仵作:“小的再去验尸!”
过了一会儿,仵作返回大厅,道:“禀大人,死者身体有淤青,恐是生前曾遭人毒打。”
李锡看了莫语一眼,若有所思,片刻,又问仵作,“还有呢?”
仵作:“小的再去验尸。”
莫语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打了个哈欠,眼里一片朦胧睡意。
楚言慎握莫语的手紧了紧,他道:“累了吧。”
莫语点点头,抬头冲他微微一笑,“嗯,有些乏了。”
楚言慎的手习惯性揽住莫语腰间,“走罢,回屋休息。”
即便是上一世和李锡已成夫妻,李锡也从未对莫语有如此亲密的举动,现下楚言慎炙热宽厚的手掌就放在她的腰间,莫语不禁心中一紧,面上发烫,睡意登时全无。
回到屋里,莫语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是楚言慎温柔似小狗的微笑,翻个身,是冬梅的脸……
上一世冬梅为李锡育有一女,过得有滋有味,这一世却……
怎么全变了……
莫语想了一会,不禁头皮发麻,她重生了,李锡和她再无瓜葛,冬梅却死了……
是什么导致冬梅的死亡?自己的重生,亦或是其他……
既然一切都有了改变,那么父亲的死亡是否也会有变?
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查清何人对父亲下的毒手……
从何查起呢?
第二日清晨,衙门来人请莫语上堂问话。
莫语正在自己屋内吃早饭,她冷笑一声,道:“奇怪,昨夜你们大人该问的不是都问过了,还要我去做什么?”
领头的捕快态度比昨夜好了许多,他毕恭毕敬道:“大人查出死者身上有伤,莫小姐请跟我们走一趟,不要让我们难做。”
莫语喝了一口粥,道:“那是自然,我们互相体谅一下,待我用了早饭再出发行吧。”
捕快道:“您用您用,用完再上路。”
“咳咳咳……”莫语一口粥喷出来,恰好喷到捕快身上……
莫语拿了手巾擦嘴,道:“上路这个词用得有点过分哪,犯人行刑斩首时都叫上路,除却伤痕,你们大人还查出了什么疑点么?”
捕快道:“不知道。”
莫语用了早膳,站起来把坐皱的衣裳整了整,对秋菊低声嘱咐道:“你留在此处,若是到傍晚时分未见我回府,便派人去衙门寻我。”
路上,莫语被几名衙役簇拥着,催赶着,往前走,带头捕快大步流星,手下人却久久未曾跟上,他回头瞧了瞧莫语有些隆起的小腹,问道:“今日怎么没有见到尚书大人?”
莫语淡淡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冷不热道:“你们大人叫我上堂问话,又没有叫他上衙门,你要见他做什么?”
捕快又道:“你和尚书大人已经成婚,为何不住在一处?”
莫语歪头反问他,“此事与案情有何干系?”
捕快道:“大人说要从家世背景着手审查案件。”
莫语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快,“既然如此,理应将尚书大人也一并叫到大堂审问,与其失不经,宁杀不辜不是你们大人向来遵守的法则么?”
捕快被莫语这一句堵得无话可说,他憋了半天才说道:“莫小姐你是不是对我们大人有什么误会?”
莫语眉头微皱,摸了摸有些凸起的小腹,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一个八卦多嘴衙役瞥见莫语这一摸肚子小肚子,“莫小姐你腹中的孩子难道是尚书大人的?”
“怎么,这事也要跟你们交待?”莫语毫不留情说道:“我有孕之事是李锡散播出去的吧,想不到堂堂祁县县令,也有八卦碎嘴的习惯。”
莫语嗤之以鼻。
捕快恼道:“你这姑娘好不讲道理,我们李大人为查真凶寻你上衙门,你不仅不感恩,反而冷眼冷语倒打一耙,若天下女子都如你一样,未婚先孕,蛮不讲理,不知廉耻,那男子们便要做和尚了!”
莫语反唇相讥,“做和尚清心寡欲,常伴青灯古佛,普渡众生,有何不可?”
“不可理喻!!”捕快庆幸道:“简直悍妇!多亏我们大人没娶你!”
莫语随口接道:“小女子多谢你们大人不娶之恩。”
近日她大脑偶尔会昏昏沉沉,心口烦躁,老是心神不宁,最煎熬的是想发火骂人,想同人拌嘴吵架,可身边人皆是亲切和善,她找不到出气点发脾气,只能忍着,今日被李锡传召到衙门,一路上和这些衙役斗嘴,心中的烦躁火气倒减少了许多。
身后一个声音苍老的衙役说道:“莫小姐一定忍得很辛苦。”
莫语回头,诧异道:“嗯?什么?”
那年老衙役道:“怀孕的女子都是这样,以前我媳妇怀我家丫头时比你还要无理取闹,现在仅仅是初期,日后胎儿长大,有你受的。”
莫语道:“还好,就是心中烦闷。”
那个衙役继续说道:“孩子是你苦难的源泉,将他打掉,你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这声音……
莫语忽然转过头看他,那个衙役慢慢抬起头来,冲她笑了笑,那笑容满是苦楚……
灰色的帽檐下是父亲的脸,那张脸苍老干裂,如同干涸开裂的大地,沧海桑田。
“爹,您怎么来了?”莫语顿住脚步,愣愣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