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03章 百人去尽谁迟来(1 / 1)许辞凉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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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临枫看见宁初寻过来,有意无意地离了谧儿两寸,貌似在刻意保持着距离。

谧儿也看出了他的这种表现,小嘴撇过一丝不太高兴的笑容。

“临枫,这花开得极好,也多亏你时不时的悉心照料,我过意不去的,现在谧儿来了庄中,你就不用忙了,多带着她逛逛吧。”话有些拐弯抹角,宁初寻也不觉说得别扭,如往常一样笑嘻嘻的家常谈话般,说完收了木桶走去。

高临枫悻悻笑着,脸上的表说不尴尬也是尴尬。

谁都明白宁初寻的潜意思。女孩家总要长大,收起顽多一些成熟理智。走远的宁初寻笑了笑,其实早该意识到自己是有婚约的人,而高临枫也该收起一些不该有的心思。方才看见他俩在树角下挨在一处做活计,不分男女顾忌,才发现宁家山庄又该多了一对才子佳人。

月岭的枯叶漱漱落下,像学会利用大自然伪装的枯叶蝶在游离。寒风是把刀子,沉重无地刮过慕青衣的脸庞。时节虽是初,可天气还逃不过寒冬的怀抱,仿佛有万千霜雪冻彻入骨。慕青衣打了寒颤,踏上重归月岭的路。

“嘎吱”一声,月宫的大门竟然发出了铜臭的尖叫,在慕青衣的推动下变得笨重刺耳。

自从那一战后,月宫百人,貌似只有慕青衣活着,其余都为月宫付出了生命。

她的嘴角隐隐抽动,是在嘲笑自己苟且偷生吗?

一步步走进月宫,慕青衣的脚步迈得沉重,子却飘在空气里一般的轻盈。脚下不经间“哒”一声像石头一样的东西在滚动,她还以为是什么袭击物,低头看时,只不过是一块残柱缺石。

呵,这里的一瓦一石都覆上了历史的尘埃。

慕青衣眼也不带眨,细细凝望四周,一切都已然无存。怪风刮过,台阶上还有周舒媚残留的几片毒花,毒早就随风淡去不足畏惧,可是就在几天之前,它是导致月宫百人丧命的源头。

晏庄、莫凌七、谷怀五、蓝裳、南笙…一遍遍的音容浮现在慕青衣的脑海中,从小到大,有他们在宫中已是习以为常的故地,从来没有想过月宫终有一会落得宫毁人灭的下场。

她再走到宫堂前,昔密密麻麻跪拜的宫堂如今空无一人,坐在堂上接受百人跪拜的景仿佛还是昨天,忠于月宫的心也不曾变过。如今的模样,就连晏庄在天之灵定也失望透顶。

慕青衣瞬间痛心疾首,不亚于故国故乡被摧残的痛恨。

等等?似乎一切干净得不寻常。慕青衣才奇怪一路走来无一具尸体,就连地上的血渍也消失得干净。

这是谁打扫的?月宫再无别人生还了呀。官府的人不会那么无聊的。

方才慕青衣沉浸在缅怀中,反应过来目光已变得谨慎。

不远处有嚓嚓的脚步声,慕青衣竖起耳朵,貌似是想从他的脚步判断是何人。

呵,足足十成陌生,不知道来人是善是恶。

“月宫易半六参见主宫。”

就在慕青衣准备出手时,得亏那声音快了一步,否则就要自家人打自家人了。

慕青衣转看,跪拜的人是一个布衣装扮的中年男子,人不算高,体态偏粗,一的扮相大有忠仆之样。再打量他后背上挂的武器,是一双长锏,锏上的几缕流苏颜色非红,是紫。

月宫的紫色出现了,所有的颜色都到齐了。

慕青衣瞳孔在不断地放开,内心也是惊讶至极,但是面上不能有丝毫的透露。她记得这个人的扮相,只是不认识他,名字中既然有“六”那么就是月宫的六少宫无疑了。

“起来吧。”她淡淡地说,其实心中有很多疑问,但是她都没问,天底下没有主宫去请教属下的道理。

易半六起后,慢慢扬起头,慕青衣终于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但是被这个真面目吓了一跳。

这个易半六,慕青衣不陌生,原是见过的。

他居然是周侯府的管家,周侯爷的心腹陆前。不,准确来说,他根本就不是周侯爷的心腹。

而是晏庄安插在周侯爷边的眼线。

“交代一下你自己吧。”慕青衣淡淡地说,毕竟,话要先挑明。

“不知前任主宫可曾对主宫说过,我化名为‘陆前’,潜伏在周府,取得了周侯爷的信任,受主上的命令盯着周侯爷的举动,如今周侯爷大势已去,特此回月宫归命!”

“喔,难怪周侯爷倒台得这么突然。”开头一声“喔”,她装出不屑样子,把吃惊全埋在心里。

再仔细回味易半六的话,呵,慕青衣总算听得清楚了,是主上派他在盯着周侯爷的,并非是晏庄。主上是朝廷的人,这样说来,周侯爷的灭门,是朝廷在为月宫报仇了?

她暗自讥笑,能说是晏庄走得太快了么,临终前来不及交代关于易半六的事。易半六的出现让她强烈感受到,月宫的很多事超出了她的预料范围外。连周侯爷的心腹都是月宫的人,这下,慕青衣对主上的份十分感兴趣了。

“主宫,主宫?”因为慕青衣过于沉默,易半六唤了两声。

“你来迟了,月宫如今已遭人屠宫!主上的心血百业,竟败在我的手里…”慕青衣做惭愧之语,想试探一样这个易半六的心,若是他开口大骂,便是莫凌七那样子的人。

她觉得,能跟在周侯爷边的人,肯定是第二个莫凌七。

谁知现实跟慕青衣想得有点偏差,易半六拱手,大义凛然道:“有主宫的地方,月宫就依然在,月宫哪怕只剩下我易半六一个人,我也甘愿跟随主宫,听从主宫差遣。”

一番满腔血,倒有点谷怀五的子,但是他绝对没有谷怀五的睿智镇定。

慕青衣点点头。人有九分子,眼下已经看到了易半六的三分。听他语间气势的豪迈,她不得不赞叹,主上果然很会调教人,谷怀五,莫凌七,就连如今归来的易半六都是衷心耿耿。

“主宫,现眼下的局面,已拔除了周侯爷这个大刺,我们应尽快将神石找到,完成使命!”

易半六的话像辅佐又像警示,慕青衣都还没有下命令呢,他就夺言,似乎有点忠心过头。

慕青衣该怎么形容这句话给自己的感觉,真像在漠北那天,祈贞对她提议用神石夺朝的口气。

听他提起此事,慕青衣倒要探探易半六知事多少,顺着话问:“那你可知四块神石的下落分别在何处?”

“我知道其中一块已落在褚斫的手中。还有另一块,在慕容家公子的手上,经慕容家家变后,他改名换姓为‘容长恨’是宁家的人。”

慕青衣微微一怔,看来,易半六似乎不知道她与慕容家的渊源,否则也不会贸然说容长恨的事。

难得可贵的是易半六倒也不藏话,三言两语说出了他所知道的。确实,周侯爷手上的那块神石的确落入褚斫手中,只是易半六的消息已是很久之前的事,而他自己却浑然不知。

慕青衣知道的比他多,但是她没有说出来。

易半六眯了一个眼色,话显得谨慎,“不知道主宫又对神天石的下落了解多少?”

“我知道的,跟你一样。”话说得十分没有表,听的人觉得毫无信度可言。

慕青衣之所以不道明,因为对于苏诠和容长恨来说,这无疑是杀之祸。

都是她的生命里重要的男人,慕青衣万万不可能那样对待他们。

易半六看到慕青衣正在失神,其实他对这个主宫失望的。但是想到她瘦弱的肩膀承受得多,又是一个俏美人,男人的怜香惜玉是不分年龄阶段的。他也不敢当面露出责怪慕青衣的意思。

再说,论起份,他是没有份责怪主宫的,搞不好就被主上视为谋反。

月宫的主宫传位标准是:一旦主上对新任的主宫没有意见,月宫下来的每个人必须要对新主宫尊敬服从,不得忤逆,不得僭越。这一点,历来无人违背。

想想莫凌七,他到头来不是也做得很好么。

慕青衣向易半六吩咐道:“褚斫是我们的劲敌,你可先去探探这阵子他究竟出没在何处!”

“是。”易半六斜了一个眼色告退。这个眼色,他以为慕青衣看不到,其实她的余光看到了,只是不好揣测是什么意思。

当过卧底的人,别的可以不会,但必须贯会掩饰。所以慕青衣对这个易半六莫名想防备。

月宫应该还有一个人,虽然他不算是其中一分子,但是他应该出现的。

苏诠呢?慕青衣猛然想起这个人。当周舒媚屠宫时就不见他,慕青衣才刚紧张起来的心又放下,她知道,周舒媚不论怎么狠毒,都不会伤了苏诠。

心有灵犀,一想到他,他便到。

“青衣,青衣…”

是他奔过来的呼唤。

易半六才刚从宫堂走出来,就瞧见苏诠紧张呼唤着慕青衣的名字进去。一双犀利的眼神几乎能刺疼苏诠的双目,可惜苏诠太过关注慕青衣,没有对视擦肩过去的易半六。

慕青衣看到苏诠就赶紧去迎,拉短了中间的距离,就能更快地相拥。

两个人各自就像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再回来看到心的人。他们相拥而泣,互诉衷肠。

山河之上,天地万物气象逶迤,月之下,月宫檐飞角冲天。

屋檐上的两个人儿背靠背,像在琉璃世界里长相厮守。

这阵子的事压得慕青衣无法呼吸,还好此刻有苏诠陪在她边,他就是支撑她活下去的支柱。

慕青衣觉得在冥冥的缘分十分可贵,她最庆幸的不是遇到苏诠,而是重遇苏诠,这个重遇,几乎花光了慕青衣毕生的运气。

夜深人静,万籁无声。不远处的林子连鸟鸣声都没有。

若真要揪出一点声音,只能是彼此的呼吸声了。

“青衣…”苏诠先开口叫唤。

“嗯?你要说什么?”慕青衣挪了下子,变成了依偎的姿势。

“嗯…”思考的语气拖了几下,“你可觉得累了,完成了月宫的最后一件事的时候,我们就远离这些凡尘俗世,到时候我们找一个逍遥自在的地方,一起相伴到老,怎么逍遥怎么快活,你说可好?”

在慕青衣看来,这是个天方夜谭的事,就让它一直天方夜谭吧。

“好!”她微启薄唇,露出浅浅的笑。

她心说:怎么可能呢?不可能的。

一旦入了月宫,等于签了生死契,一辈子都要为月宫而战,直至到死,否则就是叛宫。同样,月宫还没有人违背过。

因为每条宫规深入人心,无人敢逆行。

就算她是主宫也不敢,应该更比谁都遵守宫规。

当慕青衣知道自己的真实份的时候,祈贞所说的话,她也不是没有心动过,毕竟漠北才是她的家园呀。而她在中原的月宫,必须遵守着信仰,死守每一条宫规。

苏诠傻乎乎的,什么也不知道。就像天黑了躺在上准备做美梦的孩子。她有太多的东西没跟苏诠坦白。

慕青衣一个撇眼,看见苏诠的腰间亦是空,睁大了眼问道:“怎不见你的髓萧?”

苏诠的眼角隐隐抽了一下。碍于慕青衣和容长恨的关系,唯恐给她心里添堵,恍惚了一下眼神,哄说道:“因来找你的时候出门急,换了衣服就忘记取下来了。”

“我不相信。”

“真的。”

“那你现在回去取来。”

慕青衣认识苏诠并非是一两了,这样的话,怎么瞒得了她,她直接瞪眼睛瞧着苏诠。

眼神是最让人心虚的东西。他还是袒露了一切:“你哥前些子将我打伤,趁我昏迷,夺了箫去。”

起先慕青衣心中惊了一下,难以置信的模样,但是他不会撒谎的,“我去找他!给你要回来。”她说着将要起。

苏诠急忙拦住:“我瞧他当时的表与往大有不同,我们亦是发小,世人多为那个东西明争暗斗,伤了咱们的和气倒不好,不过东西落在他手里,比落在别人手里的强!”

是有点道理,慕青衣心里还是有点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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