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入邯州中心,必须经过五压山,如今的五压山全都是土匪盗匪,甚至现在都在抓他们,此次阑筠出行是秘密,带的随行人员极少,根本不能与之抗衡。
阑筠甚至和形影不离的公孙堰分开走,带着我绕过五压山,再一路乔装入瑶城…
只是绕过五压山后的那一段哭并不怎么好走,即便阑筠雇了辆马车,那所谓的大道也是坑坑洼洼,几番觉得马车要散架了。
在野外路边的小茶摊歇脚时,我瞧见了许多乞丐,即便我的眼睛还未完全恢复好,离得远些便瞧不见,但那一个一个乞丐到桌前睁着乞求渴望的眼睛乞讨时我还是可以瞧见的。
我动了恻隐之心,想将桌上的包子给那一脸污泥的小乞丐,阑筠却将我的手拍下。
“不可。”他道:“你若了给一个,其他人便会都过来朝你要,这里这么多人,很容易引起混乱。”
我看了眼那路边上坐着站着乞丐,每个人的眼睛死死盯桌上的食物,仿佛下一刻便要扑过来撕咬,我收回了手。
“走走走!快走开!”那小二正好端着饼上来,一边驱赶着桌边的乞丐。
“客官,你莫管他们,你这好心使不得,便因为平日里有好心客人赏吃的,他们就全聚集在这里附近。”那小二道:“这些乞儿野得很,抢吃的,打人,还偷东西,就不该同情他们,你们啊也看好自己的东西,小心被偷了。”
我皱了皱眉:“这又不是城内,怎么野外也聚集如此多的乞丐?”
那小二笑哈哈道:“这城里他们也得进得去啊,全给赶出来了,加上这两年雨水少,冬天又多雪,附近的种庄稼的农民没有收成,吃不饱饭,不出来讨还怎么活下去?”
许是瞧着我有些异色,他又道:“姑娘,你头一回到我们邯州吧,不怕跟你说,若你冬天来啊,这道上都是冻死的乞丐和灾民,被那雪铺盖得厚厚一层,春天来时那才开始雪融化,那尸体才开始发臭腐烂,地上油油的都是尸水,那才吓人。”
小二还是那副司空见惯的样子,仿佛自己麻木了。
我便是听着便能想象到那画面,活生有点想呕吐,吃不下东西了。
若真是如此,那这邯州不成了人间地狱?
阑筠给我倒了杯水,一边漫不经心的问:“我记得这邯州是朝廷重点扶贫的州域?每年都拨扶银,怎么还有如此骇人的事发生?”
“有啊,全拨去建水库了,建了一个,还是两个来着?反正是没成。”他想了想又道:“南湖那边还说要搭座桥与西溪连接,促进啥发展,搭了三年了,架子都没搭上,有个屁用啊?你说是吧,客官。”
“这官府如此不作为,但是朝廷不是年末都派人来巡检的吗?若是常年这种情况朝廷怎能不知?小兄弟夸张了吧?”阑筠摇着头轻笑,似半点不信。
我瞧了他一眼,敛下其他情绪,也轻嗤:“就是,按你这么说,这邯州穷山恶水的,这几年还闹旱灾,那这每年得死多少难民?这还没人来管,那些官员是吃干饭的吗?你这小二,你莫瞧我们是外地来的便要吓唬我们。”
我知晓邯州定有问题,且问题不小,不然父皇不会特地派阑筠来,这样一路艰辛便也晓得要查这邯州定不易,只是我未想这邯州的恶劣情况。
“哎哟,我骗你们做什么?客官,我这是好心提醒你们,你们这再再往前走,可得小心。”小二幽怨着道:“瑶城外可没人管的,不仅流民多,土匪盗劫也多。”
“多谢你的提醒,小兄弟。”阑筠道:“我们兄妹二人是江湖中人,这些年走南闯北的,不怕土匪盗劫多,就怕他不多。”
我笑着点了点头,瞧瞧这张口就来的本事,前些日子被盗匪打着四分五裂的不是我们一样。
那小二明了表情:“如此便好,那你们两位若能可以便去瑶城走走,也不算白来一趟邯州啊。”
“瑶城?”
小二笑得意味不明:“人间瑶池啊,男人的销魂窟,全邯州的富商大贾都在那了,我们这穷乡僻野的不能比。”
瑶城…便是我们此行要去的地方了。
我故问道:“什么男人的销魂窟?女人不能去咯?”
小二嘿嘿笑:“像客官这样的女子,那在瑶城可是大受欢迎的。”
“那我倒有些好奇了。”我朝阑筠挑了一下眉,夹了块饼放进他碗里:“兄长,你看起来也很期待呢。”
阑筠表情淡淡的瞥我一眼,点头:“嗯。”
这人现在连在我面前装以前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都不肯了…是直接破罐破摔了吗?
我望着他,小二在旁道:“那便祝二位客官玩得开心,小的就不打扰了。”
“回来。”
我将荷包里的两锭金子扔给那转过身来的小二。
“客官还有什么吩…哎哟,客官这是做什么?”
我道:“给他们发些包子或者饼。”
那小二望了一眼那群乞丐,笑得欢:“没问题没问题。”
那小二一走,阑筠的声音微低:“殿下心善。”
我咬着包子,也有些无奈:“他们得吃饭,有得一餐是一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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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摊上热闹异常,一大群乞丐挤在茶摊上抢着吃食,伴随着那小二暴躁的叫骂声:“妈的,排队!排队!再抢老子打死你们这群混蛋。”
走的时候听到那小二越发暴躁的怒吼声,突然有些同情他。
阑筠驾着马车,我虽坐在马车里却只与他隔了车帘,我坐在车板上没有坐上榻坐,便与靠得他极近。
一路上只有马车的轱辘声,我问他:“左相大人,那小二说得是真吗?”
顿了一下,我又道:“你莫骗我,你来邯州前定是调查过了,我不会给你捣乱多事,我只想知道他说的是否属实?”
是否冬来时那道上冻死了一路的流民?是否夏时旱灾无人能吃饱只能上街乞讨?是否真的无人作为?
“殿下,你要亲眼去看。”他的声音自车帘外传来,低沉清缓:“臣也是亲眼来瞧。”
我心颇乱,他的意思便是默认了,他之所以到这邯州来,分明是来拿证据的,而从踏入邯州开始,那些盗匪欲杀人灭口,一切就显得欲盖弥彰了。
若真为事实,那这邯州同人间地狱有何不同…太荒谬了这一切。
在宫里时那些先生总说现在国家安定,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可我一路走来,遇到了重重危险,只窥到了这世道黑暗的冰山一角,便令我后背发凉。
那真正的人世间又是如何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