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我是被饿醒的,等真正的清醒过来,便被吓了一身汗…在感觉到自己只是身体有些虚脱,而无其他不适时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所以昨夜真的是阑筠?
我听到外面有些说话声,听不清说的什么,但是隐约是阑筠的声音。
想真真切切听他的声,想真真切切的感受他在身边。
我摸索着欲下床,没摸到盲棍,反而扫下了床边桌上的碗,啪嚓一声,那碗落地碎成渣渣。
我吓了一跳,连缩回床上,抱着双腿埋首。
“殿下!”
阑筠的声音!真的是他。
“殿下。”他进了屋,在床上坐下,声音低沉:“殿下,怎么了?”
我不动,也不理他,只管着将头埋在手臂里。
“殿下?”他的声低低的唤我。
片刻后我肩膀耸动,压抑着哭声,身体一下又一下的颤抖,那呜呜的哭声,似受了天大委屈。
阑筠眸光微动,他有些愧疚,还有些束手无策。
屋里我的哭声断断续续,好一会他突然抬手轻轻的摸上着我头,一下又一下的顺毛,说话的语气甚为温柔:“殿下受苦了。”
他如此我便哭不下去了,瞬间收了声。
又觉得不对,哀嚎得更大声了。
我太惨了,哪个公主有我这么惨?若非我聪明又命大,我早已不知死哪里去了。
“殿下,喝了点水可好?你这么哭法会缺水的。”他轻声道:“喝水了再哭好不好?”
我便渐渐收了哭声,只一下一下的抽泣着。
他倒来了水,我也未将头抬起,他倒是十分有耐心:“殿下,将头抬起来,看看臣?”
我声音沙哑至极:“看你做什么?”
“你不想我吗?”
这是要色诱?左相大人堕落了堕落了。
只是可惜,我顿了一下道:“左相大人,我看不见你了。”
阑筠将眉微微蹙起:“什么意思?”
“就是我瞎了,眼睛看不到了,我的左相大人。”
阑筠愣住,随即屋里陷入一片凝重的沉默。
一会他才出声:“臣看看,可好?”
我方抬起头,眨着两眼无神的眼睛。
眼睛哭肿了,脸上泪痕未哭,一看便知十分狼狈,如此便能击撞人心,让阑筠觉得心疼愧疚。
他抬手掀了掀我的眼皮,又摸了摸我的脑袋。
“臣会找大夫治好你的眼睛的。”他道:“殿下,别怕,会好起来的。”
“没用的。”我凄凉的笑着:“大夫说没法医治了,我这辈子都没法重见光明了。”
阑筠拿出手帕在我脸上轻轻擦着,一边道:“你相信我,我会医好你的眼睛。”
他的声音没多大起伏,虽是平静又带了些微不可察的柔意。
我扑扇着睫毛,能感觉到他灼热的注视,手帕在轻柔拭去脸上的泪水,像是抚在心上。
他收了手帕,端了碗塞进我手里,手掌顺势裹住我微凉的手,指腹压了压:“先喝点水。”
手背似乎还残留他手心的暖意,我喝着这白水也觉得有些甜。
喝了水,我便低声着问:“你会不要我吗?”
“什么?”
“你是不是不让我跟着你继续走了?你要抛弃我了吗?”
“殿下…深入邯州中心地界会更危险,你……”
他话未完,我一把扑进他怀里,双手搂住他的腰:“我害怕!你别让我离开你,我不要别人。”
紧接着带上娇气哭腔:“你就是不要了我是不是?你嫌弃我给你拖后腿是不是?你怎么能始乱终弃?你要做负心汉是不是?”
阑筠身子微僵,那扑鼻而来的软香让他眸子一敛,也听不进什么话。
“殿下…”
他将我推出怀里,似乎颇无奈:“臣怎会嫌弃你拖后腿?只是臣不能让你再受伤。”
“我不会再受伤的,真的。”我胡乱的挣扎开他抓住我的手。
这架势,搞得我同饿狼扑食一样。
“我会乖乖的。”
“我会听话的。”
我挣扎累了,喘着气,实在恼不过:“阑筠!”
我忍你很久了喔!
“撒手。”
他才放开了我,语气中似乎带着笑:“还闹么?”
哼,我哼唧一声:“侍候我喝水。”
阑筠转身为我倒来了水。
这个冷漠无情无义的男人,我都这么了卖惨他心都不软一下,是不是过分了点?
我偏生不接他的碗,把脸一横,喂我。
阑筠便拿着碗,我微垂着首喝一点又喝一点,慢吞吞的喝着水。
“吃饭?”他问。
“我看不见,你喂我?”我问。
他顿了一下,才应:“好。”
喝完了水,他便端着碗出去了,其实我的眼睛比昨天好了许多,能看到亮的白光,也能看到黑影,比如阑筠的背影,背着光。
我从不吝啬哭泣,甚至觉得哭泣有时候挺好用,适当的哭泣能升华一下感情,但如何适到好处的哭,如何哭进人心里可是一门技术活。
吃饭的时候我问阑筠怎么找到我的。
他说:“附近几个地方都找过了,唯有这里被阻隔,便进来看看。”
他假意摔下山谷,一是为避开那些穷追不舍的刺客,二是为了进来这个村子一探究竟。
“你再不来,我便要被留这里做小媳妇了。”我告诉他:“他们说你不会来找我了,你有了别的女人。”
阑筠:“……”
“吃饭吧。”
他又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这人……我刚哭了那么久啊喂!为什么这么快舍弃你的温柔了?
我又道:“我的心灵很脆弱的,你若抛下我,我说不定就想不开了,反正我成一个废人了,回都城也没人待见我,在外面直接找棵树吊死算了。”
阑筠说:“殿下…你耍无赖的功力越发的见长了。”
我抬头,哀伤着道:“我不过是想活下去罢了。”
阑筠沉默了一会。
半晌,问:“还吃吗?”
我明白了,人生就是一场修炼,我需要不停的再跌倒再爬起,需要勇敢的去面对一次又一次的黑暗。
我有这觉悟,可我也觉得我这一次过不去了,谁他妈让一个瞎子去爬山坡?这种缺德事真的只有阑筠做得出来。
等我再一次被绊倒,我蹲坐在地上,生无可恋:“你抛下我吧!我不拖你后腿了,我不跟你走了,你自己走吧,我回去给人家做小媳妇。”
阑筠轻飘飘的道:“殿下,意志力,坚持。”
瞎的不是您,你说的容易!
我又开始阴阳怪气:“左相大人,莫不是你想谋杀本殿下?此处又只有你我两人,我死了也无人知晓。”
阑筠笑了:“那殿下可得小心了,臣…真的会推你下去。”
他那凉飕飕的声音与这山谷来回呼啦的风相得益彰。
“孽臣!”我又起身继续爬:“休要害我。”
又不满的呢喃:“下面这么深的山谷,摔下去连全尸都没有。”
“殿下怎么知道这山谷深?不是看不到么?”
我:“……”
“武功高强,听辨风声就能知晓。”我脸不红心不跳的道:“你只是个文弱书生,你不懂。”
阑筠意味深长的笑着,我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有时总觉得他一肚子坏心思。
不像我,天真无邪单纯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