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敞开的窗口吹了进来,窗帘跟着晃动,房间内空荡荡的箱子已经站的有些不稳,看起来摇摇欲坠。
薛伟心中弥漫着一种不祥的预感,额头上涔涔地往外冒冷汗,心里莫名的有些烦躁。
今天晚上出事的人都是从最早开始跟他的,可以说情谊很深厚,没想到现在落得这种下场。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手指夹着烟,动作还有些颤抖,缓缓坐了下来。
后背抵在纸箱上,他用手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忽而,装肥皂盒的纸箱飘落在地,发出不轻不重的碰撞声,像是重重地敲在了他的心上。
“死亡”这两个字像是悬在半空中的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落下来,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薛伟将脸埋在指缝间,低泣起来,这世上没有天生的恶人,只有变坏的好人。
泪水顺着指缝滴落在地,那人背后的势力就连兰堇市的市长都不敢招惹。
几年前,他不是开日化公司的,最早入住的是建材市场。
主点的商铺出了点变故,大火烧尽了所有的东西。
他的嘉兴建材公司还和不少小众和大型的公司签订了合同,如今出了这种问题。
不仅合同上的建材提供不了,就连十倍违约金也偿还不起。
头发一夕之间全部变得花白,就连皱纹都多了不少。
家里能买的东西都买了,银行贷款也贷了差不多两百万,可建材的亏空依旧没有补齐。
女儿在上学,妻子是学校是老师,发生了这种事,他不得不和家里人商量。
薛伟搂着妻子,紧闭双眼,几天没眯过眼,眉间除了蹙起的小山峰,还有显而易见的疲惫。
“我没能给你幸福,还让你跟我遭罪。”
他爸妈健在,可婉儿的爸妈走得早,出了他和女儿,剩下的亲人不多,也不常联系。
“我们会熬过去的,别着急,别心慌,你的脸色都白了不少,先好好睡一觉,现在着急也没有太大用处。”
薛伟愁眉不展,妻子的理解反而让他更愧疚,他睁开眼,眼神没有半分焦距,里面空洞无物,无奈地开口道。
“我还有点钱,要不我们先离婚,你和女儿换个地方去生活。”
高利贷的那帮追债人认钱不认人,没有下得去下不去手的。
他不敢说,更不能说,这种事情还是他一个人承担吧!
“你这都说什么话?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从大学就开始追你,我家穷,也不知道你家富裕,那个时候也没有抱能在一起的希望。”
“你当时没有嫌弃我,我现在更不会随随便便就放弃,这么多年,你还是不了解我,我是那种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人吗?”
妻子推开了他,眼眶通红,强撑着没有掉下眼泪。
薛伟拉过妻子的手,作为大男人,他此刻的眼角却有些泛红。
“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有没用的男人才会让自己的女人跟着受罪。”
“可我从来没觉得你没用过。”
薛伟把妻子抱紧怀里,身上的衣服传来了湿润的感觉,耳边同时响起妻子低婉的嗓音。
他抬手,用粗糙掌心抚去她脸上的泪水,心中泛起了揪心的疼痛。
“相信我,会熬过去的,你先走,辞了工作,去兰堇市,我这边的事情结束,我就立刻去找你。”
薛伟眼神柔了下来,可语气听起来依旧非常坚定,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
他不敢说,这个局是个死局,嘉兴建材的火也不是意外。
门铃突然响起,他们的身影同时一定,眼神直直地看向门口的方向。
“不要和女儿说,她还小,太过担心反而会让她耽误学习。”薛伟转过头,迅速地开口。
下一刻,他从沙发上坐起身来,走到门口,不紧不慢地打开了门。
薛母也擦了擦眼泪,把眼中溢满的泪水抹干净,眼眶还有些红,她眨了眨酸涩的眼,意图让眼睛的红不那么明显。
“苒沫,回来了,最近学习怎么样啊?”
薛伟将大手放在薛苒沫的头上,语气温和的出生道,眉眼带笑,与之前绝望自责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
“我最近的月考拿了班上的第一,老师还奖励了我小礼品。”薛苒沫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嗓音甜糯糯的,带着稚气未脱的天真。
“真棒!”薛母坐起身,眼角带笑,一如既往地开口道,语气没有半分异常。
“我闻到大米的香味儿了,今天中午是不是吃大米呢?”薛苒沫走进去,顺便带上门,鼻子嗅了嗅,激动地开口道。
“真是狗鼻子,什么都能闻出来。”薛伟宠溺地笑了笑,用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再次出声道。
“快把书包放下,去洗个手,然后到餐厅吃饭。”
薛母看着眼前的一幕,心底的酸涩再一次涌了上来,硬生生把泪水逼了回去,温柔地开口道。
“嗯嗯,好的。”薛苒沫兴冲冲地跑进卧室,把书包扔在椅子上,又急匆匆地跑进了卫生间。
全身上下散发着朝气蓬勃的活力,走路都一蹦一跳的。
薛伟捏了捏妻子的手,最终摇了摇头。
这么多年,他忙里忙外,虽然家里不是特别有钱的那种,可也算是小资家庭,也算幸福安然。
可谁知道祸事就这样横亘在幸福的大路上,就像巨大的阻碍,让他瞬间无路可走。
薛伟自认为,他也算是个老实的好人,平常会带着家人去福利院照顾老人,也会给慈善机构捐衣捐物。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不求任何回报,可命运却丝毫不善待他。
如果好人有好报,为什么他没有看到半点渺茫的希望。
日子一天天过去,生活还在照常,薛伟却坚决地把他的妻女都送去了兰堇市,给薛苒沫办了退学手续。
走的那天,薛苒沫嘟囔着嘴巴,问了句。
“为什么要走,我们一家在这里生活了好多年,我的好朋友都在这里。”
薛母沉默了片刻,她的同事,工作也都在这里,甚至于回忆,过去都在这里。
“妈妈听说,兰堇市的教学水平很好,所以把你带过去,而且我的工作岗位发生了调动,我们一家才会般过去。”
薛母摸了摸她的头,象征性地解释了一句。
“哦!”薛苒沫点了点头,面上闷闷不乐。
她背过身,严肃地叮嘱道。
“你一定要尽早过来!”
“嗯!”
薛伟其实心里并不确定。
从某种程度上说,他骗了她,她又骗了她。
后来,命运迫使他走上了那条不归路,这是他的原罪。
是非难辨,可终会迎来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