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再次见到苏氏,虽然她已不复年轻时候的美貌,但此时褪去柔弱,通身透出一股坚定气质的苏氏,却令陆二老爷那颗阅美无数的心,微微起了波澜。
如此一来,陆二老爷更加不愿意放苏氏离开了。
苏氏没想到陆二老爷会如此激烈地反对她出府,终于将头转到陆二老爷所在的方向,面露疑惑地问道:“你我毫无感情,你也早已经忘记了我的存在,我在哪里又与你何干?”
陆二老爷被问得一噎,这叫他怎么回答,难道说在看到她后,自己又有些舍不得了?
就在陆二老爷踌躇着该怎么回答的时候,苏氏已不再理会他,转头对陆震鸣说道:“请国公爷允许妾身出府与儿子居住。”
这次定国公抢先说道:“好,我同意你出府。”
“不行。”陆二老爷虽然说不出反对的理由,但他仍是态度强硬地拒绝了。
苏氏瞥了他一眼,不慌不忙地伸手从袖袋中掏出一张纸,对陆震鸣说道:“既然二爷不同意,那妾身只好自请下堂了。”
一言出,厅中众人一片哗然。
这个时代虽然有和离的夫妻,但却很少有主动自请下堂的妇人。
陆震鸣闻言率先反对道:“胡闹,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小六儿想想,你可以不顾名声自请下堂,但小六儿以后如何出仕为官?有一个自请下堂的生母,你让他以后如何坦然地面对同僚。”
楚北雄冷笑道:“呵,还不是被你的好儿子给逼的。”
陆守信闻言暗忖道:祖父果然偏心,就他陆小六好几年都不曾入书院读书了,还想科举登科,简直是痴人说梦。
想到被一个妾室自请下堂,陆二老爷也觉得面上无光,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他岂不是成了全京都人们的笑柄。
陆二老爷气闷地一甩袍袖,恨声道:“我也允了苏氏出府。”
说完他就转过头去,再也未看陆守财母子一眼。
陆震鸣不由得在心中暗叹一声:真是冤孽。
“行了,既然老二不再反对了,你就收拾东西,和小六儿一起搬出去吧。”
苏氏拜谢后,就退出了大堂。
陆震鸣招呼众人道:“今日事了,众位请移驾饭厅,咱们不醉不归。”
晚上,苏氏刚刚收拾好要带走的东西,准备坐下来吃饭,就听守门的小丫鬟禀报道:“姨娘,二夫人身边的细娟姑娘来了。”
苏氏说了声“进来吧”,就继续坐到饭桌边,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细娟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苏氏不紧不慢地夹着一筷子菜送入口中的情形,在她身上,再也见不到曾经的木讷与刻板。
细娟敷衍地给苏氏见了个礼,有些倨傲地道:“苏姨娘,夫人派我来检查你打包的行李,别将我们府中的东西都给搬走了。”
苏氏闻言丝毫不见恼意,仍旧四平八稳地吃着饭菜,过了半晌才漫不经心地道:“文兰,带她去看看咱们收拾好的行李。”
文兰暗瞪了细娟一眼,领着她出了苏氏的屋中,来到旁边的一间小厢房,推开门不冷不热地说道:“细娟姑娘,你就进去好好的查看吧,不过可别往里面加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会儿等你走了,我可是会再检查一遍的。”
细娟瞪了文兰一眼,就昂首挺胸地进了厢房。
可一进入房间她就傻了眼,屋中没有她想象中的包裹行李一大堆,只有正中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小包裹。
细娟不相信地指着那个小包裹,转头问文兰道:“就这一个?”
文兰面无表情地道:“嗯,这就是我们姨娘要带走的行李,你不打开检查一下吗?”
细娟还真不信邪地伸手打开了包裹,她觉得苏姨娘定是只打包了些硬货,才会只有这么小一个包裹。
可等她将包裹中的三五件衣服一一抖开后,却惊讶地发现,包裹中真的只有几件衣服。
文兰见她检查完了,也不用她收拾,直接说道:“细娟姑娘要是检查完了,咱们就出去吧。”
细娟迟疑地走了出来,文兰在后面“哐”地一声关上屋门,充分表达了她的不满。
二人回到苏氏的屋子,她还在优雅地吃着饭,动作丝毫未变。
文兰禀报道:“姨娘,细娟姑娘已经检查完毕。”
苏氏点点头,声音无波无澜地对细娟说道:“回去告诉柳氏,请她放心,我不会拿走定国公府的一针一线,我拿走的那几件衣服都是我儿孝敬我的。愿夫人与二爷白首偕老,愿我与他二人永不相见。”
细娟面色复杂地看了苏氏一眼,“奴婢定将姨娘的话传到。”说完后,她福身施了一礼,就转身回了柳氏的院子。
柳氏听完细娟的回话,半晌沉吟不语,末了叹了一口气,“唉,要不是她生了一个好儿子,我还真犯不上和这种不争不抢之人过不去。”
细娟劝道:“这下夫人可以宽心了,如今六少爷这个心头大患算是解决了。咱们这房也只剩下了五少爷一个男丁,再也没有人和五少爷争家业了。”
柳氏叹道:“你不知道,从国公爷发现了那个小崽子的才能那日开始,我的心就一直在揪着,生怕国公爷一时头脑发热,将家业交给那个庶子。如今好了,现在我这心里呀,那是从未有过的敞亮。”
细娟应和道:“那一会儿,我让厨房给您做些好的庆祝一下。”
柳氏乐呵呵地道:“还是你贴心。”
第二日晨起,用过早饭,陆守财带着苏氏准备离开定国公府。
二人的行李都十分简单,陆守财也只打包了一些苏氏和沈安然给他置办的衣物。
陆二老爷和柳氏都没有露面,只有陆震鸣和陆老夫人带着陆大少爷将二人送出了府门。
看着陆云赶着孤零零的一辆马车,陆震鸣欲言又止,最后拍了拍陆守财的肩膀,叹道:“唉,是祖父祖母亏待了你们母子,以后好好孝敬你娘,得空了就回来看看我们这两个老不死的。”
陆守财躬身拜下,“愿祖父祖母身体安康,长命百岁,孙儿走了。”
说完直起身,陆守财对陆守仁道:“大哥,咱们后会有期。”
苏氏也拜道:“妾身拜别国公爷、老夫人。”
说完,陆守财将苏氏扶上马车,他跨上骏马,二人怀着轻松愉悦的心情,将定国公府抛到了脑后。
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他们母子二人再也不需谨小慎微地过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