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以左相赵子嗟和右相苗重英为首的百官已等候多时,可国君迟迟未上朝。
“听说国君近日身体不适,想必今日这早朝要改成午朝了。”
甲文官对着乙文官,窃窃私语
乙文官偏身,回道:“我们做好臣子本分即可,听说宫外新开张了一家酒楼,上完早朝我请仁兄喝酒啊”
说完还挑了挑眉,甲文官会意,笑着点了点头。
大太监手握一柄浮沉出现在朝堂上,尖声叫道:“国君上朝”
百官下跪
“吾皇万寿无疆”,众人头顶在地面,等着国君叫平身。
珠帘被宫女拨开,身形臃肿的国君被四个太监扶着走出来,艰难地落座。
“众位爱卿,平……咳咳……平身”
国君眼下有些青黑,面色苍白,说不上几句话便咳嗽不止。
“谢吾皇”
百官起身,端立在堂上,表情肃穆。
大太监再次上前喊道:“有事请奏,无事退朝”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如今国君病重,奏折都送到了国师府,现下谁还敢不识相来劳烦国君。
一位身材瘦削的官员咬咬牙,挣脱使劲拽着自己的同僚,毅然走出行列。
“臣有事请奏”
大太监身形微动,刚想出言阻止,国君却挥手示意他退下。
“爱卿请奏”
林卧是负责税收的户部官员,自从右相征召全国男丁挖石油,掘明石,税收便一年不如一年,各地方官员因为交不出赋税只得向百姓搜刮。
百姓家中大多只有妇女老幼,根本交不起,即便上交了家中最后一口粮,也是远远不够。
可朝廷还要花费大量钱财修建仙楼,国库便日渐空虚。
近期左相赵子嗟打算大量制造蒸水车,一封奏折递到国师府,国师已经允了。
但蒸水车需要青铜,如今又哪里还有银两可以满足左相的青铜呢!
林卧写了封奏折送到国师府,三天了过去依然杳无音信,仿佛石沉大海一般,他是在是没有办法,只得上奏国君。
“启奏陛下,各地官员上报,全国已经交不起赋税,不少百姓已经沿街乞讨。
臣建议应当立即停止开采石油和明石,放男丁归家耕种土地。
至于今日左相所请制造蒸水车一事也应当不允。”
其余官员面面相觑,不敢抬头,这言语间透露着对左相和右相的大不敬,谁敢出头。
赵子嗟嗤笑一声,说道:“林官这是要罢免我和右相啊,将祸乱苍生的名头安到我两身上,我可真是担当不起。”
苗重英黑着脸站在原地,不发一语。
林卧虽敢谏言,却也并没有血溅朝堂的气魄,对着赵子嗟鞠躬,沉声回道:“微臣不敢,微臣只是为天下人着想。”
“那你这意思是说,我和右相就不为天下人着想了?”
林卧不敢回话,也不敢抬头。
“咳咳咳”,国君猛然咳嗽起来,将朝堂上紧张地气氛缓和了几分。
“你可将这些话呈到国师府了?”
林卧身子又向下弯了几分,说道:“臣的折子三日前便送到了国师府,可……可国师并未回。”
百官纷纷议论起来,不明白国师此举是什么意思。
国师式微得到国君许可,可不上早朝,有事直接进宫,所以百官现在也无法当面问他。
国君喘着粗气,他有些乏了。
“那我稍后派人去问问国师,然后,咳咳……,给你答复”
赵子嗟出列,睨了一眼林卧,上奏道:“其实国师已经和微臣说过这件事,臣也觉得目前国库不足,因此已经将制造蒸水车的计划搁置了。
至于石油和明石,这些都是国之根本,若停止开采,怕是不利于我国国力。”
国君点了点头,很认同赵子嗟这话,林卧却有些着急,直接跪在地上,继续说道:“陛下,石油和明石价格都十分昂贵,普通人家根本用不起。
况且这明石只是看着入眼,缺终究只是石头。”
赵子嗟切了声,觉得林卧这话实在浅陋。
“你懂什么,将石油用在战场上那便是焚烧一片,人人望而却步。明石刚硬,用在机括上是再好不过。”
可……那终究只是石头,这句话林卧咽了下去。
“可是天下已经民不聊生,或许可以用军需……”
话还没说完便被将军陲山厉声打断,“林卧,你不要太过分!军需你也敢打主意!”
将军常年习武,脸上全是横肉,此时又是怒气冲冲,眼神都能在这些瘦弱文臣身上戳个窟窿出来。
“眼下,我国已是举世无敌,风夏国和神安国都没什么战力,又何必花费大量银两维持军队。”
说到最后,林卧的声音都快颤抖地听不见了,他说的这句话放在平时,一句都要连累九族。
陲山轻蔑一笑,“那你的意思是军队也要裁剪,那干脆像神安国那样,不要军队,我们都出去买卖。
对了,我们有的是石油和明石,可以出去卖。”
将军这话彻底堵死了林卧,明石还好,要是石油流向风夏国,他们就是不死也伤。
百年前,南濮国和风夏国时长发生战乱,这都是些家常便饭。
可因为式微的缘故,天外天和风夏国联合进攻南濮,式微便命手下的道士研制出药人,因为经过药水的特殊处理,可以一敌十。
式微也亲自上阵,将和天外天联手的风夏国打得落花流水,直接赶到了遥远的北海。
可因为迎娶神女,南濮国割让了千里疆土,还允许流落在外的风夏国人归家,所以风夏国以后会变成什么样无人可知,何况他们还有条白龙。
当初要不是这条白龙,风夏国早已灭国,怎么可能还有机会在北海苟延残喘百年之久。
陲山也想到了这一层面,咧嘴一笑说道:“林官不要忘了,风夏国还有条白龙呢,我们目前还没有这条畜生的踪迹。
这要是风夏国元气再生,携白龙来战,我们总要有东西应对。”
林卧有些惊讶,他记得太子大婚当日,太子妃就是乘坐白龙来到南濮的,只是太子妃刚落地,那白龙便飞走了。
“国师不是在追踪那畜生?”
左相笑林卧愚笨,“那要不你去问问国师?”
谁敢去国师府质问,怕是嫌自己活得太长。
林卧终究不甘心,这天下的百姓总不能不管不顾,心一横,林卧还是想搏一搏。
“左相和将军所言都只是未来可能发生的事,如果我们连眼前都没解决好,又何谈未来。
陛下,国之根本不是石油,也不是明石,是百姓呐!陛下!”
林卧冲着国君呐喊,这股为民着想,不惜得罪百官的勇气令人侧目三分。
头隐隐作痛,国君双手抱头,厉声说道:“行了,我听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也听明白左相和将军的意思了,咳咳。
百姓必须管,军需不能动,石油和明石得继续开采。
既然如此,咳咳,那就将征召开采的男丁放一半归家。”
看见左相欲言又止的模样,国君怒气冲冲地指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要再说了,百姓我必须得管。我知道你是国之栋梁,又深得民心,所以我不动你,可你也不要太放肆”
“他”,国君指着跪在地上的林卧,看着左相说道“你不许动”
“你们”,又环顾满朝堂的人,“也都不许动”
说完,国君又猛烈咳起来,仿佛要将肺腑一并咳出。
这些话相当于给了林卧免死金牌,林卧感激万分,在地上猛磕头。
“多谢陛下!”
国君再无一丝力气主持朝堂,对大太监使了个眼色,大太监上前呼道:“退朝”
百官下跪,等国君离开后随即起身退出,林卧却在堂上跪了三个时辰才离开。
将军将纱帽抱在手中,满身怒气离开,赵子嗟看着他的模样有些好笑地对着苗重英说道:“今天那些话分明是冲着我们来的,将军倒是最生气的那个。”
苗重英不言,他在想其他的事情。
当今左相赵子嗟和右相苗重英虽然光芒万丈,却出生低微,年纪轻轻便沦为了难民,每日食不果腹。
当初太子夙翎驾车外游,在路边见到了快要饿死的赵子嗟,将他带进了宫。
而命运般地,半年后夙翎又在国庙门口一把拉住了正在乞讨的苗重英,要让他陪自己玩。
当时的苗重英骨瘦嶙峋,蓬头垢面,委实看不出哪里好玩。
但夙翎不管,直接将人拉进城内,让他做自己玩具库房的管家。
自从赵子嗟和苗重英凑到一块后,事情便开始发生了变化。
赵子嗟思维奇妙,给夙翎制造出了许多稀奇的玩具,其中可张翅飞舞的飞天蝴蝶便受到了夙翎的喜爱。
而他异于常人的思维,又只有苗重英能懂。
机缘巧合下,两人引起了式微的注意,直接将两人封为左相和右相。
从此,两人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开始了自己传奇的一生,也必定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若是后人看见,也必定连连称奇。
可刚才林卧的话,让苗重英陷入了怀疑,他们这么做真的是对的吗?
“子嗟,你说我们是不是做错了”苗重英低声说道。
赵子嗟知道他心中所想,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重英兄,虽然我们都官入拜相,可你扪心自问,我们是治理天下的良才吗?
我们最多只能自保而已,并在这个基础上发挥我们的才能。
再说,国师提拔我们是因为我们是治世之才吗?非也,是因为我们目前所做之事。
况且,你看见这座城里的人了吗?在我们对这座城的打造下,他们不是生活得很幸福?
我知道林官的那些话让你想到了过去的自己,可我们现在不用挨饿受冻,你就不要想太多了。”
说完,赵子嗟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独自离开。
赵子嗟是如此说服自己的,依照他对苗重英的了解,知道他也会被自己说服,虽然这很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