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覃迎坐着轿子姗姗来迟,随行宫女菊沁走向前报话。
“殿下,我家主子已经到了”
低头瞟了一眼旁边的蜜彩,眼里隐隐有些不屑,蜜彩仰起头瞪着她,丝毫不落下风。太子妃与太子同乘一车,她现在底气足得很。正在观望蒸水车的夙翎没空搭理旁人,想都没想便说道:“到了就好好看看,告诉我作甚。”
覃迎的意思是要与夙翎同乘,哪里就对这热气袅绕的蒸水车感兴趣,这石油在车下烧得凶猛,看着就吓人。
菊沁大着胆子说道:“难道太子不让我家主子上车?这般,主子怕是会伤心。”
夙翎顿时看向她,对她这话很是不解,皱着眉道,“我记得太傅说过,这天下人都是我父皇的奴才,我身为太子,也应该当是天下人的半个主子。若是这般,覃迎怎么就成了你的主子?还让你在此与我顶嘴?”
菊沁脸色大变,这天下谁人不知太子是个傻子,怎么会有如此见解。
立即跪在地上,赶紧认错,“是奴婢的错,以后再也不敢了,恳请殿下饶恕”
生气归生气,夙翎也真不会罚这些奴才,不耐烦地摆摆手,让她离开。见此情景,蜜彩只觉得很是大快人心,得意地笑起来,腰肢都挺拔了几分。
菊沁回到轿撵处,低声回话“主子,奴婢在太子车旁看见了蜜彩,想必太子妃就在车上,太子让您就在此观看。”
“什么!”,覃迎大惊,她不过就是一时没看住太子,就让这个风夏国的贱人钻了空子,狠狠道:“我就知道她不怀好心,我不过就一时不在,她便抓着了空子。”
涂着丹蔻的手指绞着手帕,她得想办法牢牢抓住夙翎。
此时,赵子嗟邀请苗重英一同坐在蒸水车上,意气风发地在广场上绕圈。夙翎看得实在羡慕,一颗躁动的心就要按捺不住,小太监出手制止了他探出车门的脚
“太子,王后吩咐过了,只让您在车里。若您下车一步,奴才的背怕是又要开花,上次的伤还没好全呢。”
小海苦着脸,舍身堵住车门,凭夙翎使尽全力也推不开。
夙翎顿时恼怒,对着他拍打起来,“好你个奴才,竟敢违逆本太子,看我不打死你。”
出手使了些力道,打在小海背上的声音,旁人听了都要侧目三分,小海却是一动不动,仿佛感觉不到疼。
繁袅看着这位阴晴不定的太子,隐隐可以推测出桑钰以后的日子,不由得默哀了一瞬。
“太子殿下,你这般叫臣妾如何看那蒸水车?”
打了几下,夙翎手红了一片,冲小海踹了一脚,小海顿时滚了下去。夙翎喘着粗气,无可奈何地退回车内,本就胡乱绑着的长发散开了大半,发带挂在头发尖就要掉落,腰束也有些松动,加上脸颊红润,活脱脱一副遭人蹂躏过的样子。
繁袅不自在地咳嗽几下,尴尬说道:“殿……殿下,您的衣裳……”
正气呼呼的夙翎低头胡乱扯了扯,本就勉强系住的衣裳彻底散开,露出白色的里衣。繁袅吐了口气,这样太引人误会,就要起身下车,不成想被夙翎抢先一步。
“小海快过来,本太子的衣裳开了。”
手里捏着腰束,大大咧咧走下车,长发随风飘舞,加上他本就长得好,立即引来了不少人侧目,见他这副模样顿时浮想联翩起来。要知道,围观的有不少是朝中大臣。
后面的覃迎看见这一幕,顿时咬牙切齿起来,她竟不知这贱人竟有如此手段,能让太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行这……之事。
繁袅捂着额,一把将车帘拉下,她也是知羞的。
小海还未来得及拍打染上的尘土便被夙翎叫过去,双手在衣袍内侧擦干净接过腰束,笨手笨脚地系起来,原本应该在正中的玉玦歪到一旁,夙翎正打算将其正过来,谁知身后的小海用力一拉,夙翎只觉得昨夜吃的饭都要吐出来。
“愚笨奴才,怎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夙翎有些难受地捂着肚子,小海连连认错。蜜彩上前,欠身道:“不如我来弄吧,殿下”
夙翎有些怀疑地看着她,他很少让不熟悉的人伺候自己。“你能行吗?”
蜜彩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殿下,奴婢是蜜彩呀,甜霜是奴婢的姐姐,以前奴婢也是在殿下身边伺候的。”
闻言,夙翎使劲想了想,好像真有这么个人。
“哦,原来是这样,那就你给本太子系”
说完,瞪了一眼小海。小海很是无辜,将腰勒小些,显得自己茶饭不思地专心为主,这是他们的习惯做法,一时就没改过来。
看她三五下就给自己系好了腰束,又开始绑起散开的头发来,夙翎心里想这人原来真的伺候他的?怀疑间,一位瘦削,穿着灰布衣裳的男子走了过来,向他作揖。
“臣林卧,参见太子殿下。”
夙翎听见这有些嘶哑的声音吓了一条,就见面前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子,头发半百,与头顶成髻,被一根木簪草草固定,正冲他行礼。
朝中大臣大多锦衣玉食,这个人却格外不同,夙翎惊愕出声:“你……请起”
此时的林卧相比上次早朝又瘦了几分,不过四十年岁,眉宇间充满了疲惫,眼窝下陷,眼睛充满了血丝。
此刻,这双眼睛将夙翎上下打量了番,最后看向他,语重心长地说道:“臣早就听闻太子妃相貌天下一绝,可即便如此,太子也应该注意身体才是,这毕竟大庭广众之下”
蜜彩和小海退到一边,努力憋着笑,脸色涨得发红。车内的繁袅更是动也不敢动,太羞耻了。
而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却迷茫地很,有些不解地回道:“林官这是何意,本太子身强力壮,哪里需要注意?倒是你这瘦弱模样需要好好注意才是。”
林卧淡淡一笑,深邃的眼神看向场中意气风发的赵子嗟,此刻正拉着百般推辞的陲山上车,刚下车的苗重英脚步虚晃地回到看棚内。
“殿下认为,何为江山社稷”,林卧的声音仿若经历万般苦难的百岁老人。
夙翎想了一阵道:“我记得……太傅说过,社为土,稷为谷,百姓于土地之上种植庄稼;江山为君王统治的万里河山,百姓在万里河山间吃穿不愁,就是社稷之福。”
林卧眼里透露出赞许,这个太子与别人口中的太子倒是有些不同。
“太傅堪称天下文人之师,能将太子教得如此好,实乃南濮国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