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般夸奖，夙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林官莫要这样说，我现在都还背不完上师表”

林卧摇摇头，对此毫不在意，“读书读书，得要将书给读活，整日背死书，反倒是浪费光阴。”又看向夙翎，继续说道：“太子可理解太傅所说的江山社稷？”

夙翎一向是个真诚的人，対于这个问题，毫不犹豫地摇摇头

“不能理解，只是太傅说这话时格外认真，我也就记下了”

“……”

林卧嘴角抽了抽，眼里的光也随即暗淡了几分，心里的失望更甚，说不清是对这天下，还是对朝廷。向夙翎行过礼后，转身离去。

繁袅拉开窗帘衣角，黑白分明的眼看向林卧萧索的背影，命运般地，林卧回头看了一眼，恰好对上繁袅的眼神。这双眼睛十分具有穿透力，仿佛在一瞬间就看透了他的整个人生。

林卧不明白自己为何震撼于一个不过十五年华的太子妃，再看过去时，帘子已被放下。摇摇头，感叹自己真是太长时间未休息，眼睛都花了。

夙翎有些不解地看着这个奇怪的人，覃迎拉开车帘，眉目含笑地看着他。

“殿下，这日头正盛，晒着你可怎么好，快来车里避避吧”

夙翎却仿若没看见一般，转身上了车。覃迎顿时拉下脸来，碍于身份又不得当场发作，剜了一眼菊沁，怒她刚才乱说话将夙翎给得罪了，恨恨地将帘子放下。

“这个人好生奇怪”，回到车内，林卧的身影却在脑中挥散不去，夙翎喃喃说道

繁袅淡淡回道：“这是个可怜人”

夙翎捧着脸，呆呆道：“看他那般瘦弱，想必生活得很辛苦。”

听到这话，繁袅有些意外，凑到他面前细细地观察，轻声道：“太子娇养在宫中，整日锦衣玉食，如何识得别人辛苦？”

夙翎道：“宫里的那些奴才一旦犯错，便被娘娘们又打又骂，被打骂的奴才又对着其他奴才撒气。日子久了，那些受了委屈没地方撒气的奴才就像林官这般，瘦小地风一吹就倒。所以我觉得他肯定像那些奴才一样，活得很辛苦。”

繁袅灿然一笑道：“人人都说你傻，我倒觉得殿下比他们聪明多了。”

一天之内听到两个人的夸奖，夙翎心情简直要飞上天，洋洋得意道：“那是，我可聪明了。”

繁袅觉得这个太子倒是个有趣的。见日头已升上正空中，出声道：“殿下，该回宫了。”

夙翎此时很是听话，拉开车帘冲小海喊道：“小海，把车夫叫过来，到回宫的时辰了”，又对着繁袅说道：“太子妃就随我一同回去，我今晚宿在你这。”

说完，身体开始摇摆起来，嘴里哼哼有词。

夙翎车驾缓缓回宫，路过覃迎处时，蜜彩得意地仰起头，菊沁气得直跺脚。

“娘娘，难道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覃迎也不好受，虽说夙翎小孩心性，可有时候她也摸不清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不着急，来日方长。”

回到寝宫时，刚刚到了午时，日头正盛。蜜彩向等在门外的宫女吩咐午膳事宜，宫女瞥见太子身影，顿时大喜，行过礼后，转身给宫内的下人们传消息。

夙翎下车后等在一旁，繁袅拉住蜜彩的手，刚落地的一瞬间，原本明媚的阳光消失无踪，连带着蜜彩和夙翎都没了踪影。

只身处于一片黑暗之中，繁袅沉着脸观望四周，手里捏着诀。

——“桑钰，桑钰”

呼唤体内的桑钰，如意料之中地没收到回答，周遭没有危险的气息，繁袅冷声喊道：“不知是哪位仙家前来”

小心翼翼地行走在黑暗中，时刻注意周围的波动，她知道这不是式微，他从不玩这些花招。那么，也只有天外天那帮神仙会如此强调自己的神秘。

“繁袅~”

一道苍老地的声音传来，似是自远方响起，又似在耳边，像是从某处传来，又像源自四面八方，可穿透万物，于脑海中盘旋，久久不散。

一道光芒划破黑暗，强烈地让繁袅很不适应。伸手挡住入眼的光，于指缝间隐约看见一个白发长胡子老仙从光芒中现形。待他轮廓清晰后，刺眼的光逐渐散去，只老仙周身发出璨璨白光，身旁还有位抱着青铜小鼎的小道士

繁袅放下挡眼的手，散开手里捏的诀，冷脸看向他。

“不知仙长如何称呼？”

老仙手持一柄浮尘，呵呵一笑道：“吾乃太上老仙，奉帝君之命前来送一件东西。”

繁袅仰头看着他，虽然早就猜到天外天不会这么白白放着她，肯定会助她脱离凡躯，可这个时刻真的到来时，繁袅还是止不住的激动，但面上依然是一副清冷模样，仿佛根本不欢迎他们。

太上高高悬于面前，繁袅只得仰着头看他，时间久了便感到有些酸疼。

“你能否下来说话，我脖子疼”

说罢，揉了揉有些僵的后脖。

原本按实力，繁袅，式微与帝君同属一列，御神木加持的繁袅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可如今她被天外天压制，又是个初出茅庐的后辈，太上自然要在她面前摆摆架子，毕竟他现在代表的是整个天外天。

繁袅也很清楚地明白这一点，向来识时务的她也不想与他多费唇舌，加上有些乏了，只想快快结束才好。

在凡界这十多年来，日子也多半是得过且过，住在这凡躯里也未曾感到有什么不便之处，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惬意得很。

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桑钰嫁了人，她还待在这副身体里便是实在不成体统，这才起了念头要离开。

虽然不在乎这些上下尊卑，可她也是有态度的，不会忍受旁人骑在头上。

太上降落了几分，高于繁袅三尺。

繁袅直直地盯着他，有些不耐，太上被盯得心里发毛。

沉沉出声：“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太上明白繁袅有许多疑问，比如式微，比如凡界，比如天外天的计划，这些都关系到她，她不可能不在意。

不过太上高估了繁袅，她现在只想拿到东西，并不想与他唠家常，至于那些恩恩怨怨，因因果果，待她脱离凡躯再知晓也不迟。

繁袅翻了个白眼，“没有，你要给什么东西就麻利点，莫要扯东扯西。”

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她本就在外待了半日，此时乏力得很，要不是看在他身上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她何须在此废话。

想太上与人交谈时，对方要么毕恭毕敬，要么顶礼膜拜，偶尔也有那么一个人会对着他大放厥词。如此已积累了不少经验，老道的太上也不将繁袅的抵触放在眼里，翻手间，一颗碧绿的石头悬浮于手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