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越了?”
陆俭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关进了府衙的大牢,看着矮墙上那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窗户,他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处境。
他已经不是陆俭了.......不,确切的说,他不是二十一世纪的陆俭了,现在的他,是十二世纪的陆俭。
他怎么也想不到,书店的一场大火,竟然直接将他从现代送到了宋朝,从社会主义送到了封建独裁,跨越了好几百年啊!
这玩意儿整的........
“建中靖国元年.......先帝去世一年,新帝登基,当今圣上姓赵讳名佶........”
搜捕着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陆俭知道,他重生到了宋徽宗的年代,而且还是宋徽宗刚登基的时候。
还好是刚登基的时候,要是重生到他下台的时候那可就惨了。
回忆着前世所知道的历史知识,陆俭心中嘀咕道。
借着从窗口透射进来的光亮,他已经不止一次的打量自己的身体。
十七岁的年龄,瘦是瘦了些,但好在手脚健全,只这一点,陆俭就觉得很欣慰了。
要知道,上一世的他,因为车祸而失去双腿,可足足在轮椅上待了二十二年啊。
“难道是因为我上一世活得太憋屈,所以上天又补偿给我这一世么?”
自言自语的说着,陆俭脸上的表情有些兴奋。
不过没一会儿他就失落起来,他确实是重生了,手脚也确实健全,但是.......他现在被关在大牢里,而且还是以杀人的罪名,这有什么好值得兴奋的呢?
在墙角坐下,他开始整理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的记忆,很快,他就知道自己为何会以杀人的罪名被关进来了。
这个少年名叫陆俭,从小就没了爹,随母姓,十七年来也一直和母亲相依为命,租住在这睢宁县薛家村。
薛家村里有个薛成,是个懒汉加酒鬼,五十多岁的年龄,前后打跑了五个婆娘。
薛成有个妹妹叫薛慧,人称薛二娘,是县城里的牙子。
这个薛二娘很疼自己哥哥,眼瞅着嫂子全都跑光了,哥哥年龄越来越大,担心他老了没人照顾,所以薛二娘就想帮他说个亲事。
但因为薛成臭名远扬,根本没人愿意嫁给他。
不知怎么的,薛二娘将目标锁定到了陆俭的母亲陆淑婉身上。
陆淑婉早年丧偶,三十几岁的年龄,虽然是个村妇,但岁月不显,看起来还很年轻,而且也颇有姿色,更重要的是其为人处世都颇得薛家村的人称道,素有贤名。
薛二娘把这门亲事一谈,可能她觉得挺般配,但没想到被陆淑婉拒绝了。
自从陆淑婉带着儿子搬到这薛家村,十几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给她说媒,都被她一一婉拒,薛二娘被拒绝在陆淑婉母子看来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可是谁也没想到,薛二娘竟然把这件小事儿给挂到了心上,眼见明的不行,竟然想来阴的。
半个月前,陆俭得了风寒病,陆淑婉去县城给他抓药,差了五十枚铜钱,无奈,她只得去找在城中做牙子的薛二娘借。
原本写下借条约定借五十枚铜钱三天之后还,可是三天之后,陆淑婉去找薛二娘还钱却发现薛二娘不在家,听说是出城做生意去了。
薛二娘就这样一连消失了十天,十天过后,她突然回来找到陆淑婉,让她归还五十贯铜钱。
五十枚突然变成了五十贯,陆淑婉母子都吓了一跳,自然也不会还,可是薛二娘似乎料到这点,她竟然拿出了陆淑婉亲自画押的五十贯借据,而且还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个证人,非要陆淑婉还钱。
五十贯钱不是小数目,普通人家不吃不喝都得好几年才存得起来,陆淑婉孤儿寡母的自然没有。
见他们拿不出来,薛二娘便提议如果陆淑婉答应嫁给薛成,这钱就不要了。
这个时候,陆淑婉和陆俭都知道这是薛二娘在搞鬼,陆俭气不过,跑到薛成家和薛二娘理论。
不过他一个毛头小子怎么可能理论得过人精似的薛二娘?所以气急之下便动起手来。
陆俭动手打人,薛成让家里的长工韩三儿把他撵出去,陆俭年龄小,又瘦,自然抵不过韩三儿,很快就被撵出门去,不过他也趁乱往韩三儿身上招呼了几拳。
原本韩三儿屁事儿没有,但没想到,当天晚上他突然暴毙了,这个消息把村子里的人都吓得不轻。
陆俭去薛成家闹的事儿不小,村里不少人都去看了热闹,当然也看到陆俭和韩三儿扭打。
因为两人的冲突大家有目共睹,所以韩三儿的死,毫无疑问就扣在了陆俭身上,就这样,他成了杀人犯。
这个陆俭从小生活在母亲身边,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杀了人会连累家人一起坐牢,他为了不连累母亲,所以跑去投河自尽,想一死了之。
也许就因为这样,穿越过来的陆俭附在了他的身上。
“倒是个孝子。”
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毫无疑问已经被淹死了,陆俭的语气有些唏嘘。
“三拳就能打死?这人怕不是纸糊的。”
靠坐在墙角,手撑在下巴上,陆俭的语气中带着怀疑。
在他的记忆中,那长工韩三儿牛高马大的,而且总共就挨了他三拳,还都打在背上,一处要害都没打到,这种情况怎么可能会死人呢。
陆俭对这个结果表示深深的不相信,他觉得这件事肯定有蹊跷。
“知县大人有令,带他上堂!”
陆俭正思量着想看看那具尸体,忽然听到走廊里有人说话,没一会儿,就见一群衙役走过来,打开了他所在的牢门。
“知县大人要审你,跟我们走!”
看着蹲在墙角的陆俭,一个衙役冷声说道,还没等陆俭反应过来,就有两人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提起来。
他先前被抓来的时候原本就该上堂受审,据说因为证人没到,所以才让他在牢房里关了一会儿,看现在的样子,估计是证人到了。
被人像小鸡仔一样提出牢房,陆俭心里很不爽,但他并没有因此挣扎,因为他知道这是无用的。
与其做无用的挣扎徒惹人厌,不如利用这点时间抓紧想想上堂之后该怎么应对。
虽然不认为自己三拳就能打死一个人,但他现在的身份毕竟是个杀人嫌犯啊,要想脱困,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好不容易重生到这北宋,还得了一副健全的躯体,陆俭想切身感受的是宋朝著名的勾栏瓦舍花花世界,而不是漆黑的大牢和冰冷的铡刀。
被架着两条手臂,看着走廊两旁的监牢徐徐后退,他的心里不免有些焦灼起来。
...........
张运,字明远,是这睢宁县的知县。
睢宁是个小县,人数不足五百户,地方虽小,民风还算淳朴,自张运上任至今已两年有余,两年来,民众之间虽偶有争执,但大多都是口角之争,小打小闹。
在这种地方,强人劫道,飞贼窃户就算是大案要案了,死人的冲突基本没有发生过。
但是没发生不代表不会发生,这不,昨天就发生了一起冲突致死案件,这让从未处理过这种案件的张运颇为恼火。
今天早上接到报案之后,他立刻就派人去抓捕嫌犯,又令人在各处搜集证据,为下午的升堂做准备。
“元康,都妥当了吧?”
现年三十五岁的张运身材微微发福,可以想见他在这知县任确实没有什么劳心的事儿。
嘴角上续着两条胡须,也许是因为他脸大的缘故,显得有些稀薄,但他浓眉大眼,五官还算端正,眉宇之间,隐隐可见几分昔年的轩昂之气。
坐在县衙内堂之中,他抿了一口茶,朝身旁一个穿着官服,约不惑之年的男子问道。
这男子名叫梁正臣,表字元康,乃是睢宁县的县尉,同时,也是知县张运的左膀右臂。
“回大人,嫌犯、死者家属、证人均已到齐。”
听到知县问话,梁正臣拱手说道,脸上带着谦恭的笑容。
“既然都到了,那就升堂吧。”张运说着,缓缓起身,朝公堂行来。
“威武~~~~”
在“威武!”和杀威棒捣地的混杂声中,陆俭被带到公堂之上,他看到堂下不知何时已经跪着一个妇人和一个男子。
“跪下!”
刚被人放下,陆俭还没来得及打量公堂是什么样子,耳边就响起一道厉喝,紧接着,他感觉自己被人推了一把,然后便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上。
“嘶~~”
膝盖有些疼。
他转头扫了一眼那推他的衙役,脸上的表情有几分埋怨,犯得着么,我又不是不知道跪。
陆俭心中嘀咕道。
“砰!”
惊堂木的声音响起。
“嫌犯陆俭!你可知罪?”
张运已经看过状纸,也知道这件案子的来龙去脉,所以省去了繁琐的步骤,直接向陆俭问罪。
“回大人,我.......草民不知。”
陆俭脱口就想说自己不知道,但话没说完,他犹豫了一下,最后在脑海里找了个符合这个时代的词语。
“大胆!你到薛家村村民薛成家中寻衅,打死薛家长工韩福,这罪你不知道么?”
一声厉喝传来,却不是张运的声音,说话的是坐在张运左下方的梁正臣,只见他眼神犀利的紧盯着陆俭,那张皱着眉头的国字脸,此刻显得极有威严。
县尉的职司本是掌部辖弓手,兵士巡警,抓捕贼犯,维持治安等。县里出了案子,抓人是他的事儿,但审人却不关他的事儿。
他以县尉的身份,竟然与知县同堂审案,已是不该,在知县大人的公堂上厉声呵斥嫌犯,更属僭越。
可是他的这一行为,却并未引起公堂上的人注意,好像这些人都司空见惯了似的。
就连知县张运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看了眼梁正臣,并没有呵斥他的意思。
这一切着实有些古怪,不过陆俭当然看不出来。
他虽然不知道吼自己的是谁,但看对方也在公堂上头坐着,猜测必然是个当官的,对方话音落下,他便急忙说道:“大人明查,草民是冤枉的。”
陆俭的这一声大人叫的是梁正臣,梁正臣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却没有人注意到,张运的眼神微微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