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袁仲春早早来到林家楼下等候，他来回踱着步。姐妹俩还没下来，却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亚岁，你也来了？”

钱亚岁勉强点了点头，算是应答。

“新年快乐，我们一家准备初七去你们家串门，舅舅那天在家吧！”

“不在。”

“过年也要上班啊，你一个人在家要是无聊可以来我们家。”

钱亚岁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该回什么。其实他也知道袁仲春只是受害者，只是仍有个疙瘩卡在心头，不能放下。门适时被打开，秋分和夏至从里面走出来。

“看来大家都很积极嘛，是不在家呆得很无聊，想我了？”

夏至看着两个人，笑着打趣。

“自恋狂！”

钱亚岁给了她一个白眼，偏过头“切”了一声。

“嘿？小伙子，亏我逛庙会还能想到你，你一来就恩将仇报。是不找打？吃我一掌！”

夏至抡起胳膊就要朝钱亚岁甩过去，钱亚岁立刻转头就跑。

“泼妇。”

“小子，别跑。”

袁仲春和秋分看着他们活奔乱跳地跑远，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文宗怎么没来？”

“他和爸妈一起去云南旅游了，说是去去晦气。”

“看不出来，他还挺迷信。”

秋分把手揣在兜里，眯着眼睛仰脸享受冬阳的温暖。

“是啊，我也这么嘲笑他。对了，他让我给你们道声“新年快乐”。”

袁仲春边说边摆出作揖的姿势，眼里半是笑意，半是调侃。

上川庙会，有不少民俗活动，不过最有名的还是摸石猴和窝风桥打金钱眼。

白云观庙门内的弧形石雕下方，有一石猴浮雕，老百姓认为摸一下石猴可以去病消灾、延年益寿，于是竞相触摸。

窝风桥下的桥洞里吊着一枚大铜钱，铜钱孔中有一只小铜钟，上书“钟响兆福”四字，若是能用手中的硬币投中铜钟，就能心想事成。

因为这些好兆头，所以这两个项目特别受欢迎。

众人坐车来到庙会入口，人山人海，到处张灯结彩，分外热闹。

“我们先去摸石猴还是先去打金钱啊？”

“先去摸石猴吧，比较近。”

袁仲春看着入口地图，拿出手机拍了张照，以防迷路。

四个人开开心心地往里走，沿路都是小摊，各色小吃应有尽有。

“棉花糖！我想吃！”

夏至回过头一脸可怜地盯着秋分，没办法，林妈对她不放心，让秋分掌管财政大权。

秋分笑着给了老板两块钱。

“谢谢，吃好再来啊。”

夏至一边往嘴里塞棉花糖一边含糊不清地回应老板。

“好.....好嘞。”

“林秋分，小糖人，我想吃。”

手里的棉花糖还没吃完呢，夏至就又被一个制作小糖人的店铺吸引住目光。

“你属猪的啊，就知道吃。”

钱亚岁看她那副饿死鬼投胎的吃相，实在忍不住吐槽。

“能吃是福，你这是羡慕我能吃还不胖。”

说着狠狠咬了一口棉花糖，冲着钱亚岁“哼”了一声。

“这个糖人看着确实不错，好久没见过了，你们不想尝尝？”

袁仲春看着他们斗嘴，好心建议。他走到铺子旁，看得津津有味。上面有做好的各种形状的糖人，小女孩，小猪仔，飞龙，每一个都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老板，我们可以自己指定图案吗？”

老板搓了搓手，嗓门很粗犷。

“当然可以，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做出来。”

秋分凑过去，看着老板利落地熬糖浆，熟练地用一个漏斗向外倾倒，糖浆从里面均匀地向下流淌，在案板上留下一个美丽的花纹。

“要不就照我们四个的样子做四个小糖人？”

“好嘞，稍等。”

四个人站在摊位前，目不转睛地看着老板高超的技艺，差点合不拢嘴。

“第一个，你们谁要？”

秋分伸手去接，却被钱亚岁一把抢过，并迅速舔了一下。

“喂，这是我的画像。”

某人得瑟地再咬了一口，摇头晃脑地得意一笑。秋分只好瞪了他一眼，重新把目光移回第二个糖人。

最后，秋分拿了袁仲春模样的糖人，夏至拿了钱亚岁模样的糖人，袁仲春拿了夏至模样的糖人，四个人一脸满足地攥着自己的糖人继续往前走。

“林秋分，看，你的手没了？”

“压岁钱，不许欺负林秋分，你看，你的头被我吃了。”

两个又打了起来，秋分和袁仲春无奈地相视一笑，朝对方摇了摇自己手里的糖人，十分友好。

“放心，我不会让你缺胳膊少腿的。”

袁仲春对她象征性地鞠了一躬，十分绅士地看着她，笑得依旧温和有礼。

“那在下就谢谢姑娘了。”

“公子不必客气。”

两个人都吊起了古人调，听得夏至和钱亚岁一脸鄙夷。

一行人兜兜转转终于到了白云观。

“哇，这就是传说中可以辟邪的石猴。”

“人好多啊！”

秋分拉着夏至的手，害怕人群把她们冲散。袁仲春和钱亚岁紧紧跟着她们。

“快，我们去摸石猴。”

夏至拖着秋分使劲向前挤。

“慢点慢点。”

她窜得太快，秋分手一滑，夏至就不见了踪影。白云观内空间小，人流量却很大。一些游客努力往里面挤，一些游客又要往外出，顿时挤作一团。四个人也不怎的就被人群冲散了。

“夏至！夏至！”

秋分的喊声完全淹没在人群之中，她被人群裹挟地往外移动，终于放弃了挣扎。

出了白云观，她刚想掏出手机给夏至打电话就看见钱亚岁也被挤了出来，样子好不狼狈。

“他们两个呢？”

钱亚岁理了理被挤乱的头发。

“我怎么知道，估计还在里面吧！人太多了，感觉我都快被挤成肉饼了。”

秋分认同地点了点头，拨通了夏至的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

“没人接。”

“没事，应该是没听见，我们先去窝风桥吧，他们摸完石猴肯定也会过去。”

“嗯。”

两个人肩并肩往顺着路标往前走，秋分觉得自己手里好像少了什么。

“啊，我的糖人好像被挤掉了。”

她摊了摊手，两手空空。钱亚岁看她一惊一乍的样子，皱了皱眉。

“不就是个糖人吗？”

“那不是一般的糖人，是.....”是袁仲春的糖人，后面半句话卡在她喉咙里。

“那，要不再回去买个？”

“不用了，可能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秋分低下头，眸子暗了暗，面色复杂，有些失落。

他们很快来到窝风桥，这里人倒是不多，两人兑了一些硬币，准备砸桥中央的铜钱。

“啊，差一点。”

“唉，又差一点，你来？”

钱亚岁接过硬币使劲一掷，铜钱发出了“翁”的一声沉响。

“你砸中了，快许愿。”

钱亚岁却看着她。

“我把这个机会给你，你来许愿。”

说着递给她一枚硬币，秋分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笑意盈盈的少年。

“你今天是不吃错药了，怎么突然这么好？”

“话怎么那么多，赶快许愿，一会儿就不灵了。”

秋分本想说“我不信这些的”，可看着他一脸期盼的模样还是低头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抵着下巴，十分虔诚。

“你许了什么？”

“天下太平。”

“你是不疯了？”

“没有啊，你不觉得我很伟大吗？别人许愿都只替自己的亲朋好友祈福，我为全天下的人祈福，多么划算。”

钱亚岁无力吐槽，他只是用手捂着脸，不想看见眼前这个败家娘们。自己好不容易换来的机会，她就这么给浪费了。

夏至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终于挤到了石像面前，一回头却发现秋分不见了。她踮起脚在人群中张望。

“夏至！夏至！”

夏至转过头一看，竟然是袁仲春。他正奋力地朝这边挪动。

“终于找到你了，你跑得也太快了。”

袁仲春喘着粗气，说话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夏至不好意思地笑笑，她一见到这种场面就有点人来疯。

“林秋分他们呢？”

“他们已经先去窝风桥了，让我们去那边找他们。”

“好不容易挤进来，那我们俩多摸一会儿石猴，算是替他们两个摸了。”

袁仲春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笑得眼角弯弯，神色温柔。夏至两只手都触在浮雕上，好像要把墙推倒似的。后面又涌上来一批人，挤得袁仲春没站稳，往前一扑，刚好把夏至圈在怀里。两个人都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低着头，眼神飘忽。

“我.....我们出去吧。”

夏至微微点了点头。袁仲春拉过她的手，开始往外挤，用他的身躯开路。夏至被他紧紧牵着，在人群中穿梭，左挤右挤。

好不容易才出了白云观，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呼，终于出来了。”

“是啊，没想到人这么多。”

两人一低头，视线刚好落在相交的手上，袁仲春赶紧松开了手，微红了脸。

“我们去找他们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