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亚岁摆摆手，踉跄着步子，朝马路右边晃去。

秋分跟在他后面，紧紧盯着他摇摇欲坠的背影，不敢有片刻松懈。

果然他没走几步就向右倾斜，眼见就要和大地来个深情拥抱。秋分赶紧冲上去揽住他的胳膊。

他整个人仿佛瞬间脱了力，软塌塌的，像只树懒似的挂在秋分身上。秋分瘦小的身板只得用尽全力保持平衡。

“小心点！”

“林秋分，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

城市的喧嚣掩盖了他们之间的静默，霓虹闪烁，车水马龙。这些似乎都与他们无关。

只有两颗扑通扑通的心脏在尽情开合，演奏着梦幻的乐章。

秋分一愣，他吐出的酒气拍打在耳畔，麻麻的，温热的，熨烫得她心头一阵酥软。

腿莫名发软，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烫得她整个人刹那间无所适从。

淡淡的酒香慢慢渗进她的鼻腔，酒不醉人人自醉。好一会儿她才找回丢失的嗓音，温声细语。

“我怎么了？”

钱亚岁突然直起身，双手握住她单薄的肩膀，目光清澈见底，倒映着一个呆愣女孩的身影。

他执拗地盯着她，理直气壮地抱怨她的恶行。

“你那天为什么不来？我整整等了你一晚上。

你知道我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的学校门口，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的？”

他质问，微醺的眼眸泛着薄薄的雾气，看起来竟然有些委屈。

“你喝多了。”

秋分掰下他紧紧扣在她肩上的手腕，不打算和他就这个问题纠缠。

“不行，你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不让你走。”

秋分气急反笑，盯着眼前这个回归童年的幼稚男孩，绽开笑颜。

两个人四目相对，展开拉锯。

秋分最终还是被他的执拗打败，默默叹气。犹豫片刻，终于开口。

“其实那天我不是不想去，而是我根本就没看见你的消息。中间的细节原谅我不能跟你详细解释。

有些误会不必解开，就像有些谎言不必揭穿一样。

总之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那天对你而言那么重要，不管怎样，我都欠你一个道歉，对不起。”

钱亚岁静静地看着她，慢慢地牵起嘴角，笑得眼角弯弯，眉眼如画。

目光澄澈，如孩子般纯真无邪。

“既然如此，那我就原谅你了。其实那天我找你，是有问题想问你，可惜你没来.......”

秋分扶着他的手臂往宿舍挪，一步一步，走得极慢，却又莫名坚定。

他滚烫的肌肤透过薄薄的衣衫传导到她的四肢百骸，血液流淌加速，把她温凉的心漾开一池春水。

“那你找我要问什么？”她问。

“我.....我想告诉你......我......喜.....嗝.......”

秋分揪着一颗心等了半天，却半天没有听到后续。她忍不住偏头看他，顿时无语凝噎。

他眼皮耷拉着，贴着下眼睑，头无力地垂着，不时晃荡几下。显然已经陷入昏睡状态。

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完美地彰显了男生特有的气韵。

皮肤缓回小麦色，散发着阳光的温度，温暖而干净。

利落清爽的头发保持着最初的色彩与光泽，细密柔软，为他平添了几分柔情。

“林秋分，你就是个白眼狼。”

钱亚岁喃喃自语，眼眸低垂，亮晶晶的，带着淡淡的埋怨。

“什么？”

“我说，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总是视而不见，从不肯给我一丝回应？”

初秋的风沾染着大海的气味拂过发梢，落在颈肩，痒痒的。

吹进鼻间，附在心上，温柔了夜色。

“我不是那种大大咧咧的女生，没心没肺。反而我对于很多事情看得太过透彻，反而失去了追求的勇气。

我也不是看不见你的真心。只是.......”

“只是我太害怕失去，太没有安全感。

幸福之于我就像泡沫，远看色彩斑斓，梦幻美好，可终究一触就破，不堪一击。

既然如此不如保持敬畏，比起终将失去，我宁愿从未拥有。”

她盯着无尽的夜色第一次敞开心扉，正视自己的自卑与怯弱。

回避，装聋作哑，至少有回旋的余地。

“你为什么不相信自己可以拥有幸福？”

“.........”

“宿舍到了，你上去吧。”

男生宿舍楼前，来来往往人很多。她又缩回了自己的龟壳，做起了缩头乌龟。

钱亚岁站定，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夜风凉爽，吹散了大部分醉意。

可他仍不想清醒。

“如果.....如果......我.......”

他结结巴巴，欲言又止。秋分目光疑惑又晕染了几分期待。

“算了，我先回去了，你回去记得发信息。”

说完，他迈着稳健的步子走向大门。秋分望着他修长的背影渐行渐远，慢慢模糊。

她牵起嘴角，笑了。

宛如一朵盛开的水莲，不胜凉风的娇羞。

良久，她才转身，隐没于夜色之中。

秋分回到宿舍的时候，叶楠刚洗完澡出来。看见她笑得一脸鸡贼。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进展？都说酒后吐真言，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表白了没？或者趁着醉意行凶？”

叶楠一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打探消息，双管齐下，两不耽误。

秋分关上门，瞥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落座，一声不吭，吊足了叶楠的胃口。

“你能不能别总在关键时刻学卓别林？演默剧。”

她不满地嘟囔，幽怨的眼神穿过半干半湿的密林射到秋分的后背，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偶像剧看多了吧，生活里哪有那么多狗血的桥段？”

秋分翻了个白眼，淡淡答道。叶楠甚是失望，恨其不争地甩了甩手里的粉红色毛巾。

“枉费我给你制造这么好的机会，你都不知道珍惜。唉，我这个红娘太难做了，什么时候才能把你给嫁出去啊？”

她哀嚎，像个老母亲一样痛心疾首，悲叹自己的女儿无处可去。

秋分咧开嘴，浮现出一抹戏谑的笑容。

“你真的很像我妈，更年期综合。”

叶楠怒了，抄起手里的毛巾当凶器，恶狠狠地勒住秋分的小细脖子，威胁满满。

“你翅膀硬了是吧，竟敢以下犯上，看朕怎么惩治你。”

秋分扯着脖颈上的毛巾，配合地吐吐舌头，竭力配合演出。

“圣上饶命，小人知错。”

两个人一唱一和，在狭小的空间里自由演绎、肆意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