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亚岁沮丧地盯着她傲娇的背影,他怎会看不出她在生气?
她只是习惯伪装淡然来掩饰怒气。
他有些心虚,唯唯喏诺地跟在她身后,她走他动,她停他定。
“生气了?”
他陪着笑脸,拉过她的手,放在嘴边哈气。此时温度尚低,她的手很是冰冷。
秋分冷冷地瞥他一眼,轻哼一声。手上用着力想要将手抽回来。
“别生气嘛,都怪我太激动了,想到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
我就想着必须做点有意义的事,好叫你印象深刻,一辈子也忘不了我。”
秋分见他如此做小伏低、真诚道歉,心中的气便少去七分。
“油腔滑调!”
她故意偏过头去,绷着脸,假意矜持。眼角却已松弛,夹杂了些许笑意。
“不生气了?”他见她面色缓和,瞬间眉开眼笑。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来到海边。
海风呜呜地叫着,将他们吹得一哆嗦。
远处有一两条零星的船亮着灯,怕是准备出海的渔民。
海与天相接的地方,带着丝丝橙红色的光晕。
“好冷!”
她拢了拢衣衫,此时已是深秋,外加太阳未出、海风呼啸,更是寒冷入骨。
他将她拽入怀抱,握着她的手一俱塞进自己的衣兜,满眼怜惜。
“好点吗?再坚持一会儿,太阳出来就好了。”
她微点头,依偎在着他的胸膛。只觉旁边站了个人肉暖宝宝,温暖却不烫手,甚是宜人。
“你们男生是不是都不怕冷?”
她像个好奇宝宝一般仰头看他,亮晶晶的眼睛有些湿润,闪着盈盈的水光。
“嗯………大概还是分人,是不是觉得你男朋友特好用?可以时不时拿来暖手。”
慵懒随意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分外轻快。
她一囧,讪讪地一笑,有种被看穿的窘迫。
“嘿嘿嘿,我怎么会这么庸俗了?你想多了,想多了。”
他轻笑两声,胸膛随之起伏不定。
秋分贴着他的心脏,可以清晰听见它律动的频率。不急不缓,沉稳非常。
“快看,太阳出来了。”
她闻言抬眼向远处眺望,那抹红色越发耀眼,几乎将整个东方渲染。
咸鸭蛋露出半个轮廓,慢慢地往上,不因有人欣赏而快一些,也不因没人瞩目变慢一些。
一派从容淡定、超然物外。
金光穿破云层、力透海面,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黑暗驱走,留下漫天霞光。
“你看太阳像不像咸鸭蛋?”
她盯着越发浑圆的太阳,浑然不觉煞风景,脱口而出道。
正在调试相机的钱亚岁一愣,动作一滞。斜眸看她一眼,弯了弯嘴角。
“你这是饿了吧?等会儿带你去吃早饭。”
“我……”
她转过头,想争辩自己不过是有感而发,绝无要饭之嫌。
却听得“咔嚓”一声,她一呆,瞬间噤了声,片刻之后,才重新找回嗓音。
“小心我告你侵犯我肖像权。”
她只觉脸有点烧,便又装起了“无情”。
钱亚岁的目光隐在相机之后,里面铺满碎碎的晨光,温柔而明亮。
他将她羞怯的模样看在眼里,刻在心上,又迅速按了几下快门。然后抬起头,笑着瞧着她。
“你都是我的人了,你的照片还这么吝啬?”
“谁是你的人?!”
她嗔怪一句,转过身去,不再理睬他。太阳已经跃出了水面,赤裸裸地挂在天边。
“确实像颗咸鸭蛋!”
他从背后将她圈住,喃喃细语地感慨。
“那你刚刚还嘲讽我?”她回首,瞪他一眼。
“呃……大约是我饿得有些老眼昏花,看走眼了。一会儿想吃什么?”
秋分的手被他握在手心把玩,她略略思索片刻,猛地抬起头,目光幽怨。
“你的意思是的我肖像费就值一顿早餐?”
他挑眉看着她的后脑勺,哭笑不得地在她圆圆的脑瓜上轻敲两下,十分无奈。
“你昨天不是请我请我吃鱼了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至于肖像费,要不相机给你,你也给我拍几张。
到时候洗出来你的归我,我的你拿去放在床头,看着睹物思人。这样公平了吧?”
秋分眼皮猛地一跳,身体一僵。笑容有些勉强,气焰瞬间矮了下去。
她干笑两声,忙摆摆手,从他怀里溜出来,捂着脸跑了。
果然比无耻,她是十分没有优势的,暗自在心中长叹一声,甚是郁闷。
钱压岁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扯了扯嘴角,迈开步子悠然自得地将她跟着。
天边霞光万丈,海面波光粼粼,光泽耀耀。
海鸥一闪而过,略过金色的太空,像一朵会飞的白云。
他望了一眼,转瞬便将眼神收回,重新投到前面那所娇小瘦弱的身躯上,笑意复又深沉了几分。
他快步将她追上,想要去牵她的手,却被她巧妙躲过。
你追我赶之间,一如猫和老鼠的游戏,终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日光柔和,洒满大地,将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影子相互交汇融合。
他们像是追光者,一路向阳而去。
两人原路返回,沿路好找,才寻到一家开着张的早餐铺子。一番折腾,着实有些饿,便各自点了些吃食。
店里没什么人,所以菜上的很快。
他们约莫着这里的人们尚未起身,亦或岛上的人家习惯自给自足的生活。这家铺子多半是面向旅客的。
“这家店基本都是些海鲜,你若是吃不惯等会儿我们再去超市买点吃的。”
秋分摇了摇头,抿着嘴笑了笑,夹起一个包子,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不用,我吃包子就够了……嗯,味道还不错。”
她鼓着腮帮子,言语含糊不清,眼睛眯成一道月牙。
钱亚岁见她吃的欢快,便跃跃欲试,也拿了个包子尝了尝。
嗯……味道自然比不得城里的,不过也不赖。
他于是吃得很愉快,包子、蒸饺、草头烧饼、还有当地特色崇明糕,一样俱全,一视同仁全被他“宠幸”了个遍。
秋分咬着筷子看他从未歇息过的手,甚是感慨。
“你爸妈养你可真不容易?”
“为什么?”
她没言语,目光扫了眼盘子,意味深长地将他打量一番。
钱亚岁不以为意地又戳了个包子,看了眼空空如也的盘子,理直气壮。
“男人都是饭桶你没听过吗?再说老人不是说:能吃是福,一看你福泽便不是很深厚。”
秋分刚想反驳两句,却又听他压低了声音,转折道:
“不过……还好你遇见了我,以后我的福泽都分你一半。”
秋分心头一动,眼底雾气缭绕,盈满浓浓的柔情。
以后我的福泽都分你一半。
多么动人的情话,像一道温暖而炙热的光,直至她的心窝。
将周遭的冰墙一点一点融化,照进她内心深处常年见不得光明的角落。
“以前我其实一直不太相信世间真的有爱情,因为我爸妈的婚姻毫无感情可言。
他们给我的感受就是人都是自私自利的,所以不要等着别人来爱你,你只能爱自己。
所以我从不敢期望有一天会遇见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对我好,不为什么别的,仅仅因为我这个人.......
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她哽咽地抽了抽鼻子,有些难为情地垂下头去。眼睛泛着湿热,阵阵发红。
钱亚岁深情地将她望着,手越过半个木桌握住她微微颤动的手指。
“傻瓜,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往后我会一直陪着你,让你不再受委屈。”
一片静默,她轻点着头。
两人回到旅馆时,叶楠和林逸方才起身。看着他们从外面风尘仆仆地归来,一阵讶异。
“秋分,你们一大早干什么去了?怎么眼睛还红红的,你是不欺负她了?”
叶楠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钱亚岁兴师问罪道,老母鸡般一心护犊子。
林逸比不得她的粗枝大叶,将她拽了拽,冲她摇了摇头。
秋分见他一副什么都知道的表情,脸又热了起来。
如果此时地上有缝,她大概早已经钻了进去,夹带着尾巴一起藏好。
“我们已经吃过饭了,先去收拾一下一会儿要用的器材,一会儿楼下集合。”
钱亚岁说完就拉着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的秋分走了,留下叶楠一个呆在原地,久久没回过神。
“以后他俩的事你少问?我怕你知道了受刺激。不是说饿吗?赶快走吧。”
林逸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掌,拽着她往前走去。
“为什么不能问?”她锲而不舍地追问。
“等你有男朋友就知道了。”他故作高深姿态,模棱两口、循循善诱道。
“切,说得好像你有女朋友似的,咱们呀,半斤对八两,谁也别瞧不起谁。”
她冷哼一声,轻飘飘瞟他一眼,甩着马尾扬长而去。
“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了我。”林逸囔囔道,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
“你的好心我可不敢接受,你还留给自己吧。”
她头也不回,只是扬了扬手,高声说道。
林逸扯了扯嘴角,眸中带着些许自己都未曾察觉笑意,把腿跟上,不依不饶地跟她辩论起来。
一日之计在于晨,他们二人之间在于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