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沈桑榆在医院守了一夜,小苗的父母一收到消息就连夜赶来。
小苗录了口供,很多人都惊叹于她的机智冷静,还有幸运。
小苗妈妈是个很成熟稳重的女人,经常会对小苗教育,告诉她遇到危险时怎么做,这才让小苗恐惧之外更多的是镇定。
沈桑榆回了旅店,昨晚貌似傅宜生还并没有告诉她为什么那么晚才回来。
打电话问了庄哗,才知道他们又去闯精神病院了。
沈桑榆精神不是很好,唇色苍白,脚步轻飘飘的。
这个时间段街上的人不是很多,怪冷清的。
沈桑榆在街上飘忽了一会儿,随便逛逛,停驻在一个水果店门口,包里的手机响了。
是张薇薇,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沈桑榆不太确定,这个案子有点棘手,肯定不止拐卖这么简单。
沈桑榆的足尖一下一下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有些为难。
那边的张薇薇只是“嘁”了一声。
“以我对女人的了解,你肯定是喜欢那个傅宜生。”张薇薇把孩子哄睡了,走出房间。
“我没有。”沈桑榆抿了抿唇,下意识否定。
“不承认?”张薇薇笑她,“你不喜欢他你跑到那个危险的地方去?你不是很胆小吗?”
沈桑榆皱眉:“我没有,你才认识我多久你就对我下评论了?”
假装生气地挂掉电话,另一边的张薇薇挑了挑眉,还真被她说准了。
不过小姑娘刚才十八岁,对傅宜生这种油腻的老油条有感觉是正常的,过段时间应该就好了。
张薇薇点开手机通讯录,寻思着自己还单身的同学。不过品了一番,张薇薇觉得,他们还是配不上沈桑榆。沈桑榆可是天才少女啊,不能这么敷衍的。
不过十八岁就给别人安排相亲会不会有点太早了?
张薇薇脑袋里“邪念”一动,滑动的手指停留在弟弟的名字上。
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沈桑榆这样的好姑娘得拴在自己家。
沈桑榆逛了会儿,实在无趣,随便找了个公园就坐下了。
太阳阴了会儿,并不是很热,有一群老太太坐在公园中心的万年青下说说笑笑。头发花白,眼角的皱纹像干枯的树皮,但笑容却十分开朗。
忽然听见其中一个老太说起了废弃精神病院的事情,沈桑榆虽然很害羞,但还是扭捏着坐过去了。
还好,沈桑榆是自小就打定的“老人迷”——特别讨老人喜欢。
其中有个老人年纪应该是最长的,手里握了根黑檀木拐杖,兴致勃勃地给沈桑榆讲那些他们几十年来耳闻目睹的奇闻异志。
沈桑榆这才了解到精神病院的由来。
她看过不少悬疑侦探小说,在大家的印象里,精神病院似乎是一个特别可怖的地方。
沈桑榆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半信半疑,只是当听故事一般从老太那里得知了源头。
在三十年前,这家精神病院只是一家福利院,里面大概收住了三十几位孤苦无依的老人。
有一天,很离奇的事情发生了。福利院里有一位老人染上了传染病,仅仅两天就毙命。
这个没有传染源的疾病来势汹汹,一时间福利院里的老人乱作一团。为了断绝传播途径,这些老人被隔离在福利院。
接着下来的一周,老人连同工作人员几乎全数染病,每一天都有人去世。
镇子上的人很恐慌,能离开多远就离开多远。
被同样隔离在疫区的几十名医护人员虽然做好了防护措施,却也不幸染病。
大概才一个月,福利院里已经没有人迹。
无一人敢靠近那里,年轻人几乎全搬出了镇子,逃离这场恐慌。
有些年迈不方便行动的老人只能待在镇子里,同命运抗争。
这位讲故事的老人便是留守镇上的一名。
当时她才近五十岁,要留在这里照顾自己生病的母亲。
就这么出乎意料地平稳过了五年,恐怖的瘟疫并没有蔓延。这五年,大家都兢兢业业地过着日子。
有一天,几个大块头挖掘机开进了这儿,是政府的人。先是大面积给福利院消了毒,便开挖了。
“那个时候我还年轻啊,我也在里面照顾我母亲。有次,我和院长发生了矛盾,我就辞职了,带着母亲回了家。开发的时候,那里连一具白骨也没有了,院子里种的紫藤花倒是开得依旧美丽。只三个月,那里就成了精神病院。
有人去找风水大师看那里的情况,可也没看出个什么不妥来。刚开始确实挺顺利的,患者在那里过得都还不错。在大家都开始忘记那件事情的时候,精神病院院长暴毙了。死相惨状渗人,精神病院里的人门迅速搬走了。”
故事很玄乎,更像是浓墨添彩地画了背景,使人相信的几率不太大,但沈桑榆暂时把这些话记到了脑子里。
又想起老太说前不久还听见那儿有哭声,确实很吓人。
沈桑榆打了傅宜生的电话打算问问情况,奈何无人接听。
沈桑榆忽然心有些慌,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打听了精神病院的位置,一个人去了。
精神病院看上去确实很破旧,毕竟已经二十多年了,设施陈旧不堪也是正常的。
精神病院有个不大的操场,应该是那时给老人们活动用的。
沈桑榆再次拨出傅宜生的手机号,这次播报的语音不是无人接听,而是自己的手机没信号。
沈桑榆心慌归心慌,但并不害怕,好像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让她害怕的。
沈桑榆把手机放进包里,抬头看了看白色建筑物的大致样貌,确实很有经典精神病院的风范。
络腮胡站在飘动的窗帘后,紧盯着穿蓝色连衣裙的少女。少女不知情地直视着络腮胡所在的地方,但并不知道那窗帘后有个比鬼更可怕的东西。
“大哥,手术现在暂时做不了了,老杨没有工具。”一个人在络腮胡一边说,透过那一点细小的缝也看到了无所事事的沈桑榆。
“现在还是先保命吧,给那群小孩子多喂点安眠药,让他们睡几天。”
目光从没有离开少女一步,那少女在铁门门口来回走动,脚步不算急促,更像是在周旋。
络腮胡藏在背后的手里握了一把枪。
沈桑榆并不焦急,她就站在那里等。里面没有一点动静,说明一定没有发生什么。鲁莽地冲进去,不如先观察情况。
僵持了许久,沈桑榆小腿有些疼,坐在了阶梯上。
这个局面确实很令人懊恼,络腮胡怕被发现,沈桑榆怕傅宜生出事。
络腮胡坐不住了,下了楼。
沈桑榆从不知,这一生差点就在那个地方丧命了。
她不知道站在身后暗处的人露出了尖利恶毒的牙齿,即将就扑倒她身上来。
她经常去幻想生命会如何结束,可能是车祸,可能是疾病,可能是仇杀,也有可能是自杀。
她在梦里将自己处置了千百遍。
坐了快半个小时,正在沈桑榆考虑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傅宜生走来了。
沈桑榆松了口气,顶着忽然穿过云朵的烈阳眯着眼睛。
“回去了,小朋友。”傅宜生把手中拿着的的渔夫帽胡乱盖在沈桑榆头上。
沈桑榆跟上傅宜生的脚步。
与此同时,络腮胡也折返了。
“你去哪儿了,我以为你们在里面。”沈桑榆调整渔夫帽的位置。
“去森林走了一趟,里面也没那么恐怖。”
只不过在里面看见了许多寒骨的东西。
“精神病院呢?不去了?”沈桑榆抬起手在耳边扇风,希望能缓解一下燥热。
“先回去。”
回到旅店,小桃,庄哗,傅宜生几个人约在一起讨论案件,沈桑榆却被关在他们的门外。
傅宜生不想让她参与。
若是让她知道,她刚刚差点面临死亡,兴许会被吓着吧。这样的事,交给他们几个就可以了。
沈桑榆无奈回房间休息,没什么事情做。
无意间瞥到了窗外一座老式居民楼,从七楼的位置生长了很大一簇三角梅。
以前她在网上也看过这样的照片,但并没有亲眼见过美景。
眼中有美景,心中却全然想着那群孩子。
也许这一趟只有把谜题解开,她才会安心的睡一觉。
谁能想到人面后深藏的兽心呢?就像实验薛定谔的猫一样,不打开箱子,人们永远都不知道里面的猫情况如何。
沈桑榆揉了揉太阳穴,趴在窗台上。
楼下偶尔路过几个人,穿着花花绿绿张扬的衣服,正是青春尚好的年龄。
沈桑榆也是差不多这个年龄。
她忽然很羡慕那群孩子,他们可以穿上自己喜欢的衣服招摇过市,即使别人看他们的目光不屑和迥异,但他们并不在乎。
沈桑榆不自觉地咬下来一块指甲,她愣了愣。
为什么她觉得这样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呢。
就像是拨开了重着的绿叶,见到了繁杂的内部。好像已经跋涉了很远很远,回头看却还在起点线。
这一路,好似并不如书中写的“春与青溪长”,反倒就像被燎烤禁锢住了双脚。
人们常说的以梦为马,最终也付诸于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