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过几日便是中元节了,那就将这冰灯提前送去吧。”
“诺。”
一池荷莲在清晨的雨中摇曳,与那宫墙的一抹红相映。厚重的青灰色板砖在雨水的冲洗下显得颜色越发深沉,如同这宫墙内的气息。
有品阶的妃子坐着垂着轻纱的鸾轿缓缓而来,而像南乔这种的也只能由宫婢撑着伞慢慢前行。
雨天空气十分潮湿,虽有几分清鲜却也得小心石砖缝隙里溅出的泥水。若是不小心沾染上了,失了仪态那可就是有罪了。在这深宫中生存就是这样,步步惊心。
“皇后娘娘姿容绝代,和这牡丹甚是相配。”星洛从宫女手中接过淡粉的牡丹,将它小心翼翼地簪在禾菀发间。
禾菀对着黄铜妆镜,手扶着牡丹左右照了照,自觉有些艳丽,“是不是太过华丽了?”
星洛笑道,“牡丹乃花中之王,娘娘您是人中龙凤,这凤凰和牡丹本就相配,哪里太过华丽了?”
禾菀听完,心中甚是欢喜,却只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本宫便戴着吧。”她抬头不经意间见到星洛额间花钿,白色透着粉色,似乎是花汁遂奇道,“你的心思倒也巧妙,这花钿不似寻常珠翠,却也别有一番新意。”
星洛心中一凛,面上却保持笑意,“娘娘谬赞了,这本是臣妾闲来无事瞎琢磨玩闹的。娘娘若是喜欢,臣妾下午便亲自调配了给您送来。”
她下意识想拒绝,却因为心中十分欢喜便道,“如此,便先谢过妹妹了。”
禾菀想了想又道,“昨儿皇上赏赐了很多精巧的玩意,你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姐姐送你。”
星洛捂着嘴笑了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说起来也是一桩奇闻,姐姐昨夜可有听说?”
禾菀疑惑道,“何事?”
星洛凑近她耳边道,“听说昨日皇上去了虞美人宫中,原本以为要歇下了,谁知后来竟然一脸怒气地出来,转头册封了她宫里伺候的一个婢女,当夜人就给抬到了东宫!”
“哦?”还有这种事,可是昨天皇上不是政务繁忙吗?呵,男人。想着,面上便没有什么好颜色了,也淡淡道,“皇上自有他自己的主意,便是真的看上了哪位女子,也是寻常事,又有什么好惊奇的呢?”
星洛见她面色不对,便有些讪讪的,“皇后娘娘宽容大方臣妾是佩服的,只是宫女也便罢了,好歹还有个清白的家世。不像有些别的,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也端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真是看着来气。”
禾菀莞尔一笑,“皇上喜欢,能怎么办呢?”
星洛却是不屑,“也没见多喜欢的样子。”
禾菀拍了拍她的肩,“走吧,出去看看是哪位佳人又入了皇上的眼。”
大厅外,各色莺莺燕燕都三两成群各自闲聊。
见得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出来,有人道,“皇后娘娘可起了吗?”
她清了清嗓子道,“娘娘正在梳妆,各位主都请进来吧。”
“真烦。”南乔嘀咕了一句,款款入内。
殿内皆是由红木构造,而殿内的陈设却皆是玉石屏风,金丝楠木的桌椅,夜明南珠。总之,奢靡无度,而这皆是冰山一角。
南乔冷冷看了一眼被簇拥而来的女子。满头珠翠,一身华服。端的是威严权势的样子,实则也不过是十来岁的少女。
“给皇后娘娘请安。”纵使心内心思千千万,众人表面亦是一副恭敬谦卑的样子。
禾菀端起青玉茶盏细细品了一口,才道,“都起吧。”
南乔待众人都落了座,才寻了最后面的位置坐了,一落座只当自己是空气,可偏偏皇后不肯放过。
“虞美人,听说昨日皇上宠幸了你宫里的一位宫女,怎么今日未曾见她前来呢?”禾菀的声音如同涓涓流水般轻柔。
南乔闻声便笑了,“回皇后娘娘,是有这回事,臣妾也不知她怎还未前来,不过臣妾估计怕是昨夜皇上太过用力,此时也起不来了吧。”
有人不小心笑出了声,“虞美人真是性情直爽,快人快语。只是不知你在背后如此编排皇上,若是皇上知道了会不会治你个不敬之罪呀?”
“就是,哪里来的野蛮女子,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星洛却是皱眉看向皇后道,“皇后娘娘,虞美人公然挑衅皇权,对皇上不敬。这不罚不足以警示众人,若是以后人人都有样学样,这皇宫岂不是成了秦楼楚馆?”
南乔亦有些后知后觉,现代人说话的方式真是一时难改。之前在军营,什么话没说过?习惯了跟一群粗糙的汉子相处,此时跟一群端着的大家闺秀聚在一处,真的是有些不习惯。
可她却依旧道,“秦楼楚馆?洛妃若是将这皇宫比做青楼?那你当自己是什么?青楼里的头牌吗?那皇上呢?流连青楼的嫖客吗?”
“你—”
“我什么?”
禾菀怒道,“好了,都闭嘴吧!真是越说越没了规矩。”
“是谁说孤是嫖客的?”一明黄身影从莲池处走来,容貌清秀。南乔看多了他一身白衣翩翩的样子,此时的明黄却少了分仙姿多了分威严。而那声音却是冷冷淡淡,不辩喜怒。
不过,无论是谁,被比作嫖客,怕是都要怒的。于是众人都翘首以待,看看这虞美人到底在天子心中究竟有何分量。
“皇上,您怎么来了?”禾菀亲自迎了上去,挽着他的手臂。
“今日朝中无事,便来看看你。”少年手中握着紫铜手炉,走到上座坐下。
星洛不肯放过这个机会,遂道,“回皇上,刚刚虞美人对皇上大不敬,臣妾等都在皇后做主。”
“哦?她又怎么了?”他接过禾菀递来的茶,茶香中有一丝淡淡的荷香。
星洛便将整个事情一字不落的重复了一遍,谁知皇上听完了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生气。她便将目光投向了皇后。
禾菀看了她一眼,犹豫道,“皇上,这确是有违宫规,该罚。”
容雪手支着头道,“确实该罚,那就罚洛妃闭门一个月,再抄女则百遍吧!”
“皇上,那虞美人呢?”星洛有些不服气道。
“嗯,同样吧。”他将手中翠玉珠串朝那红木桌上一扔道。
“皇上,臣妾不服,你这摆明了就是偏袒她。”星洛犹自有些愤愤道。
容雪却道,“孤就是偏袒她,你不服吗?不服憋着。”
众人:...
“小郑子。”
“是。”他捧着一个木盒走到虞美人身前道,“美人,这是皇上亲手雕刻的,您打开看看。”
南乔轻声道,“给我的?”她打开木盒,只见那木盒中呈放在冰块中央的是一盏通体晶莹的宫灯。
触之寒凉,她起身道,“谢皇上,只是臣妾体寒,怕是接触不了这冰冷之物。皇上还是送给他人吧!”
什么?皇上御赐之物她竟然敢拒绝?
容雪面上也有些挂不住,“既然你不喜欢,那孤便带你去看另一处礼物吧。”
说罢,起身拽着她的手便在众人面面相觑中离开。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直到两人进入到御轿中,她才忍不住手腕传来的痛楚大声道。
“别做戏了,昨夜春风一度好不快活,今天又来找我做什么?”她瞪大了眼睛,拼命推着将她压倒在下的人。
“容雪,你是个帝王,你怎么能在这里做出这种事情?”她不可思议地抚摸着自己的唇,有些疼。
“那你呢?你也知道我是帝王,你竟然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我?”他握着她的手腕隐忍着怒气。
南乔却笑了,“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各不相干,还是你答应我了?”
容雪亦是笑了,“孤要一个女人还需要什么条件吗?更何况你本就在我的后宫中啊!别忘了,这还是你自己请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