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小姑娘现在每天就吃吃喝喝,几乎没有其他事情,因为受伤的缘故,功课也停了,除了刚回来那几天,很少看见陈易了。
“先生今天终于有空来看我了呀!”小姑娘眉眼弯弯,高兴地笑道。
“阿洇的伤怎么样了?”陈易一生灰布长袍,面容清瘦,远远看着像一个少年书生。
“好很多啦。”小姑娘笑得没心没肺,“想问先生一点东西。”
“什么东西?”陈易面上不动声色地笑着,心里却暗暗提防。
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太聪明了。
陈易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慕洇轻轻地扯了扯陈易的衣角,微微压低声音:“这次的事情,先生觉得……”
陈易心叹:果然。
他不动声色地试探道:“阿洇知道了什么吗?”
“我就是觉得很奇怪,”慕洇神色认真,“那群人既不勒索,也不杀我,他们掳走我,到底要干什么?”
陈易面上微笑不变:“阿洇觉得呢?”
小姑娘看着睿智的先生不停地踢皮球,有些不高兴地撅了撅嘴,恼:“先生!”
小姑娘正色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陈易轻轻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看见她额头贴着的膏药,眸光暗了暗:“阿洇不用担心这些事情的。”
“我和大人,都会处理好的。”
“先生,我不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小姑娘脸上满是坚定,“我不能总是依靠您和爹爹的。”
“好吧。”
“先生,给我讲讲朝中局势吧。”
陈易叹气:“大盛,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他抬头,眸光悠远,仿佛看见了很远很远的过去:“我像阿洇这么大的时候,先帝登基。”
陈易的嗓音很轻很远,但是没有丝毫惧怕与恭敬:“先帝残暴不仁,好色嗜杀,又大兴土木,建造宫苑,那时候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
“我像阿洇这么大的时候,”陈易轻轻地笑了,几分苦涩,几分嘲讽,“读圣贤书,学文武艺,期望有朝一日,卖与帝王家。”
“我经历过饥荒,洪水,大旱,看见过难民,流寇,匪徒。”
“先生不是一直呆在盛京么?盛京城内怎么会……”慕洇诧异。
“阿洇,你不知道,”陈易看着她,“你不知道,那时候的大盛,根本没有什么盛京。”
“那时候的大盛,只有一个王城。”
慕洇愣住了。
“直到那个人出现。”
“……是谁?”
“如今的摄政王之父,段义。”
段义……
这是慕洇从来没有看见与听见过的人。
“段义在当时,居丞相之位,他力谏先帝,把持大权,减赋税,免徭役,修城门,才有了如今的盛京城。”
陈易面色祥和而遥远,他的声音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模糊不清:
“阿洇,你不知道。”
“成建之治,天下都是盛京。”
成建之治,百年前大盛,一日在朝,八方来贺。
丞相府里,三月的阳光暖暖地撒在男人的鬓角,盛京的三月风轻云软,有风过,荡荡悠悠地鼓起男人的衣袍。
这个王朝,这片土地,他生于斯长于斯,他喜爱的,痛恨的,想要守护的,都在这里。
二十四年前,破败腐朽的盛京城,十年寒窗的少年人,那时候还不知世事污浊至此,那时候少年心思单纯,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帝王家。
慕洇轻轻地扯了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