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他难得地在薄素伊要离开的时候出声,还是先让她等一下,薄素伊惊讶地停下来,笑眯眯地等着他的话。
宋辞凉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薄素伊靠在门板上,双手抱臂:“舍不得我走?嗯?”语气上扬,这话要是换到一个男人身上来,那就是活脱脱的调戏良家妇女了。
宋辞凉眼里迸射两道火光,脸再次变红,不过显然不是因为害羞,估摸着是被薄素伊不要脸给气的。他语气硬邦邦命令:“不准再抱我!”
薄素伊懒洋洋地看向他,右脚随意地靠在左脚上,态度闲适慵懒,“嗯?昨夜不是你抱的我?”见高贵猫咪又要炸毛了,她故作恍然大悟状,“哦,原来你是说不准抱你走来走去是吧?行,没问题。”
宋辞凉被薄素伊气得不行,但是她答应得又干脆利落,他简直是没法发火,索性躺在床上不再看她。
薄素伊适时地顺毛摸,“昨天特殊情况,之后都会问你意见行了吧,我先走了,好好休息。”
真是个小姐一样的脾气,薄素伊偷偷地想。
宋辞凉听到这样说,很快又不气了,只是被窝里仿佛多了一丝不属于他的气息,幽幽冷香,分明来自女子,昨夜令他舒适的暖软仿佛还残留着,他闭上眼,耳朵的红色蔓延到脖子下。
薄素伊神清气爽地离开了“妙手回春”,此时早已是日上三竿,街道上渐渐多了些人,店铺开张了大部分,吆喝声四起,卖包子馒头的,卖胭脂水粉的,一个一个的声音吼得响亮,此起彼伏。
北梁虽然等级森严,但是民风较为开放,女子也并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否则前世薄素伊也没有机会上战场。出来赶集的女子也不少,薄素伊并不算特别,只是她未施粉黛,加上头发绑得敷衍,走路衣带当风,若不是她穿着衣裙,旁人都要误以为她是男子了。
周遭的人多看了她几眼,连薄素伊买个馒头,卖家一句“公子”就出口了。
薄素伊轻笑,没有责怪,不过也没有多说。没准在宋辞凉眼里她是个话挺多的不拘小节的女子,可事实上,她并不算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尽管不拘小节,却也桀骜难训,某种程度上甚至称得上冷酷,他人面前没什么废话。
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薄素伊正要抄小道回薄府,这条路要经过醉春楼边上的巷子,刚走没几步旁边就窜出两个人来。
一边穿着灰色衣裳的男人明显是小厮,语气尽管焦急但是难掩敬畏:“少爷,我们快一点吧,如果回去被发现了,小的屁股可就遭罪了。”
小厮身边的男人骂骂咧咧,“快个屁,被发现了又怎样,少爷我给你撑腰谁敢动你!那个姨娘能奈我何?”
“可是……昨晚是家宴啊,这……”
“老头子都没在家,狗屁的家宴,几个娘们儿唧唧歪歪地充能,老子不去照样不会有事,先跟我去买套衣裳,身上这玩意儿酒味太他妈恶心了……”
薄素伊停下来,这个熟悉的声音让她回想起来,“站住!”
两个男人回过头,就见五步远外站着一个背对他们的女子,脊背挺直,身姿挺拔,从背影一看就知其身段优雅,合该是个美人。
“哟,小姑娘一个人?是不是害怕了想要本少爷送你回家?”粘腻的声音跟锅里放了几天的冷粥一样,恶臭又黏糊,令人作呕。
薄素伊冷笑,她转过身,上上下下地看了看两个人,小厮见到她后脸色一变,他身侧的少爷显然没反应过来,细长的眼睛迸出两道精光,果然是美人,不亏!他正要上前,不长眼的跟班一把拉住了他,“少爷,去不得。”
“怎么来不得啊?”薄素伊上前两步,看着某人神色从狂喜到惊讶再到厌恶,生动地给薄素伊表演了一场变脸,她随意地扫了眼周围,两个人是从醉春楼出来的,倒是十分快活。
“听说我的好弟弟生病了,原来是来醉春楼治病了?”
薄嘉莱一向不喜欢这个嫡姐,说话声音没有女子的柔弱婉转,反而刚硬冷酷,一个女人不学绣花,偏偏要舞刀弄枪,跟个男人一样,关键是她是嫡女,非得压他一头,前些日子他与小厮恶作剧,让小厮趁着黑夜故意在她时常经过的池塘求救,这娘们傻兮兮的,真往池塘边过去看,他趁其不备把人推了下去,池塘水深且寒,从本以为这人不死也得半残废,想不到没过几天她又活蹦乱跳了,还整天整天地外出。
今天还好巧不巧地站在这,他烦得要死。“关你屁事!”薄嘉莱语气不佳,“老子病了就是病了,醉春楼治病有问题吗?”他嗤笑,转身就要走,所谓的嫡姐,虽然地位尊贵,可她一直不管事,府里的大姨娘也是个软柿子,任人拿捏,更何况他的母亲最得薄浣宠爱,薄嘉莱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薄素伊转动手里剩下的半个馒头,催动内力朝着嚣张的男人掷过去。
半大的馒头裹挟着风声与清晨的寒意迅猛而去,砸在薄嘉莱的膝盖弯,他顿时惨叫一声,猛地单膝跪了下去。
薄素伊用了四成的力,馒头加了内力袭击过去,虽然不致命但也足够公子哥儿疼痛了,在薄嘉莱哭爹喊娘又大声骂人中潇洒离开。这个事还没完!
薄素伊对薄嘉莱一直没什么好感,但最多不过是忽略他。只是薄浣却非常喜欢这个不中用的儿子,十分偏袒他。当初薄浣原本是想要薄嘉莱跟他一起去边塞,美名其曰锻炼,实际上是想要借此机会将薄家军交到薄嘉莱手中。
可惜那败家玩意儿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放不下京都的美娇娘,怎么可能愿意离开烟柳繁华之地,而去荒凉偏僻的边塞。薄嘉莱耍赖撒泼地不去,装病撒娇什么手段都用上了,五姨娘也不断祈求,最终让薄浣改变了主意,反倒是成全了薄素伊。
不过薄嘉莱那败家的东西,虽然不中用,挑拨离间倒是不错,薄素伊死后的那三年才知道,原来她的好弟弟在帝王面前不断地说她薄素伊有异心,让楚辛乾越加起疑,只是那头蠢猪肯定想不到,帝王之疑,浮尸百万,她死后,薄家没了兵权,帝王不再庇佑,在波诡云谲的京都处境艰难,直到后来宋辞凉起兵造反,薄家彻底垮台,再忏悔也没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