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素伊发现千雪的确是聪明，善于察言观色，至少她能够抓住自己与宋辞凉关系不错的这个重点作为突破口，以她薄素伊作为了交换的重点，让宋辞凉那个冷面冷清的人妥协。

而且办事尤为地圆滑且成熟，尽管是误会了自己与宋辞凉的关系，但是因为之前自己的警告，不能惹宋辞凉生气，又害怕自己“吃醋”，所以还私下里解释，为什么宋辞凉能够主动给玉佩。

有胆量，有智慧，够聪明。

薄素伊瞧着千雪，“天字阁，太委屈你了。”

“啊？”千雪疑惑。

薄素伊眼里有笑，“我会好好地给你安排的。”

千雪眨巴着眼目送公子离开。

薄素伊推开门进到里边，才发现宋辞凉已经从水桶里站了起来，全身上下湿漉漉的，晶莹的水珠从棱角分明的脸颊滑下来，水珠打着旋落入了浴桶里，想要脱衣服，听到声音又戒备地看来，见着是她之后，眼神发飘，手上的动作却不知该如何继续。

薄素伊将衣物放在一边，双手抱臂看着出水美人，冷笑道：“清醒了？”

宋辞凉迟疑地点头。

薄素伊怕他得了风寒，下巴扬了扬，“把衣服换好。”

宋辞凉很乖地点头，在水里泡久了，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薄素伊暂时放过他，快步离开。她拿的拿套衣物并不是按照宋辞凉的身形所制，他毕竟才十四岁，所以那套衣服在他身上松松垮垮，仿佛是把他整个人包裹在里边，加上他的头发全散，湿漉漉地披在身后，看起来像是一个熊孩子。

薄素伊无奈，好在房间里东西齐全，让他自己捣鼓整饬，她坐在一边轻声道：“这次是我的失误，我对熏香一类的东西感知不明显，所以这玩意儿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的作用，之前忘记给你服药，以后你来这边，记得用药，我到时候会给你，也不要乱跑，这毕竟是青楼，你说万一你……”

她狠狠皱眉，剩下的话不多说也知道。

虽然他是男人，男人总是风流，就算是失、身那也不算什么，总的来说还可以说是一段风流韵事，但薄素伊不想让他这么随便，而且她觉得，宋辞凉自身也不乐意。

“好。”他回答得很乖巧。

……

往回走时已经是圆月西沉之时了，花街的热闹依旧无与伦比，胭脂粉的味道让薄素伊一直打喷嚏。

但是离开了花街后，京都陷入沉睡，偶尔遇到更夫和巡逻的卫兵，对他们两个也是目不斜视，毕竟京都在这个时候还在外边闲逛的贵公子并不少，而且他们身上脂粉味过于明显，不用猜也是去了哪里。

薄素伊一直在思考千雪的去处，那个古灵精怪的姑娘值得好好培养，她沉吟半晌，对着身边的人说道:“千雪那个姑娘，你觉得怎么样？”

宋辞凉在想别的，难得地走神，“你说什么？”

薄素伊有耐心地重复一遍：“千雪那姑娘，你觉得怎么样？”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这姑娘其实有点意思，大约在半年前，她和自己的父亲来京都投奔亲戚，结果没找到亲戚，她的父亲在路上感染了风寒，到了京都再也撑不下去，死了，小姑娘孤苦伶仃，想要把自己父亲安葬都没银子，准备把自己卖到大户人家作丫鬟，先把自己的爹安排好，我顺手就帮了一把。”

“结果，也不知道该说她运气好还是不好，找了大半天的亲戚又出现了，是她的二舅，见小姑娘无依无靠，丧心病狂的让小姑娘给半脚踏入棺材的足够做她爹的人做妾，小姑娘就跑了出来。”

“你又救了她。”宋辞凉平静地说。

这个人还真喜欢往外捡人。

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颀长。

“可以这么说吧，小姑娘逃出来没多久便被人贩子抓去了轻客街，我当初去轻客街，她倒是很有勇气，敢直接冲过来抓住我，我就把她给救了。”

事实上，顺手帮千雪的事情，应该是她在没重生前所做的事情，但重生回来早就忘记了，只是当初去轻客街找宋辞凉，根本就不记得千雪了，反倒是千雪认得她。巧合的是，两次她都是女扮男装，到现在那丫头都以为自己是个男人。

薄素伊还记得轻客街那天，她好端端地到处找人，一双布满脏泥的手抓住她时的心悸感，让她不由自主回到北梁边塞的战场上。

前世她未曾去轻客街，没有遇到千雪，也不知道后来千雪究竟是怎样的命运，但是据千雪说，人贩子见她摸样不错，打算要么卖给有钱人家做妾，要么卖到醉春楼去。

可见，前世千雪的命运并不好。如今，重来一次，她才发现，所有的巧合加起来，竟然让她不偏不倚地救了别人的人生。

“你觉得她怎么样？”薄素伊又问，“我当初买下佳人阁，正好还缺一个人去那边监察，你知道我买了佳人阁，可是孙姨……我并不是很相信她，所以需要人在那边，哪怕只是震慑作用都好。身边没有人选，我信任的人不算多，再加上毕竟是青楼，选择的人更难了，所以千雪毛遂自荐去了那边，给我解决了一个麻烦。”

“想培养她？”宋辞凉一针见血。

“嗯。”薄素伊微微抬眼，面前是寂静且看不到尽头的长街，两边的灯笼幽幽发光，她眸中的情绪翻涌如潮水，但很快又悉数褪去，她要培养人，“她挺不错，就是不知道其忠诚度，我要万无一失，所以她还需要考验。”

宋辞凉目光再次不自觉地看过来。“考验？”

薄素伊缓缓勾起唇角，上扬的弧度有些许讥诮，“你知道，信任是要有代价的。”她前世用了三万人的性命作为代价，看清了她信任的帝王的真面目。

而今，她全然不敢尝试。薄素伊一瞬间表情的凄怆和哀凉立刻收起来，她不想在任何人面前露出太多负面的情绪，就算是这个人也不行。

“佳人阁可以说是整个花街中，生意和口碑都最寥落的青楼。”不然她也不可能买得起，“我要改造它，将它和醉春楼对抗。”

醉春楼，整个京都最有实力的。

“听起来很荒谬对不对？”她问。

宋辞凉摇头，“不。”他对这个人，有着莫名地自信，“你可以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