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楚辛乾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海棠才左顾右盼,见四周无人,才小声说:“大小姐,我怎么觉得,您对七皇子态度有点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薄素伊低低笑出声,她只是将人看透了而已。但她不打算对海棠多说,于是对海棠竖了个姆指,小声赞扬:“刚刚表现得很好,进来的时间刚刚好,语气内容把控得不错,孺子可教也。”
这个话题转得非常巧妙,海棠果然一下子忘记了其他,叉腰扬了扬脑袋,拍了拍胸脯,“小姐交代的,海棠必须办好,再说了,小姐你若是不阻拦我,我还能再骂他几百句,骂得他狗……狗血淋头?是这样用的吗?小姐你拦着我干什么?”
“凡是过犹不及。”
说完她盯着掌心捏着的刚刚从那幅画上撕下来的一角,宋辞凉伸手拿过,“原来是这样。”
薄素伊眯眼,反问道:“不然呢。”
海棠一脸莫名其妙,“小姐,你们在说什么啊?还有……我们不回去吗?”
薄素伊轻声道:“等一个人。”
“嗯?”
没过多久,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那人柔软的衣角在牡丹花边露出,“来了。”
海棠闻言看过去,就见一个清瘦的青年男子缓步而来,面容清俊,举手投足间的书卷气不是他人可模仿的。
柳晏松的声音听不出其他情绪:“原来薄大小姐在等在下。”
薄素伊衣衫轻振,举臂贴掌,右手在外,郑重地弯腰施礼,“多谢柳公子今日相助。”
柳晏松苦笑地受了这一礼,“薄大小姐这一礼,倒是显得柳某真成了你一伙的。”
薄素伊直起身,笑容恣意而自信,“此事,你知我知……”然后她转过头,指向了宋辞凉,“他知而已。”
海棠就觉得自己完全听不懂,明明她参与了其中,但莫名其妙地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见面开始后,大小姐就在开始算计柳某了。”
他想起凉亭中她谈起蔡太师的画,又说珍藏了真迹,本以为无心之语,原来都是为了宴会中的一幕,柳晏松哭笑不得,“大小姐真是高瞻远瞩。”
薄素伊反问:“柳公子何以知晓,我是骗你的?三日后,蔡太师的真迹自会送到府上,权当谢礼。”
回到绛红轩,海棠把门一关才皱着一张小脸问:“小姐小姐,怎么回事啊?那个柳公子为什么说您算计他啊?还有那幅画……什么意思?”
薄素伊单手支起下巴,懒洋洋道:“你大小姐我今天演了这么久的戏也累了。”她纤手一指,指向沉默的少年,“问他吧。”
海棠这才反应过来这个男狐狸精也跟着回来了,又进了小姐的书房,本来想把人赶出去,但现在又有求于人,而且当着大小姐她可不敢放肆,于是不情不愿道:“你……你说一下啊。”
宋辞凉连个眼神都不给海棠,径自坐到了素伊身侧。
“喂……哎呀大小姐,他肯定也不知道啊,跟我一样笨。”
薄素伊瞧着宋辞凉沉默的样子,不自觉地维护道:“他是话少,可不笨,聪明得很。”
海棠:“???”合着就是她笨了呗??
“你出去,是专门为了巧遇柳晏松的?”宋辞凉问。
素伊摇头,“那倒不是,这真是个意外,再说了……”她眼中的笑意浓烈如火,“不是小辞你让我陪你出去的?”
宋辞凉眸光一闪,不敢与她对视,视线随意地落在她搭在桌边的手上,低低地说了句:“哦。”
薄素伊不用猜她都知道某人可能想起了他并不成功的撒娇又在害羞了,若不是某个不长眼的小婢女还在的话,她估计要露出流氓性子调戏两句了。
海棠专注地盯着自家小姐,眼看着眉头越皱越深,薄素伊假意咳了两声,认真解释道:“我是见了他之后,才觉得如果他出场替我解释哈鲁神的话。总比我自己亲自解释效果好得多,何况作为京都第一文人,他说的话在场的人一般都不会质疑,当然,画作乃真迹的可信度更高。”
“所以大小姐……那幅画根本不是什么……什么真太师的画了?”海棠受到了惊吓,她捂着嘴露出瞪得圆溜溜的眼睛,把不可置信诠释得极其生动,“你……你就不怕以后有人拿着真迹出来,然后你就被戳穿了吗?”她急得跺脚。
薄素伊无奈,反问道:“你以为柳晏松为什么愿意帮我?那是因为真迹就在你小姐我的手中啊!傻不傻啊你?”她扶额。
真画当然不可能送给夏自青那个女人,送给她的是伪作,她当时还故意嘱咐人把哈鲁神画得凶神恶煞些,说实话,她第一眼看到那仿作也吓了一跳,是挺让人害怕的。就夏自青那胆量,不当场吓坏才怪。
而且在厅前打开那幅画时,素伊故意将底下的印章部分故作愤怒地撕掉,就是为了避免在场还有其他人要验真假。
柳晏松有文人的傲气,容不得因为别人无知污蔑文化,他肯定看不惯夏自青泼辣地称守护神为小鬼,再加上她之前在和柳晏松攀谈过程中就暗示了自己收藏了蔡太师的画,让他潜意识地以为那画就是真迹了。
但他接过画认真看时,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可那时候来不及了,所以他竭力地不去讲真假问题,把大家的注意力放到了神本身,而不是画本身,再说了,这次生辰会又不是才子会,哪有那么多人对画的真假感兴趣,他们真正感兴趣的是五姨娘的见识。
海棠似懂非懂地点头,然后挠了挠脑袋,“小姐,你你好……真聪明,你竟然能够猜到薄嘉莱会拿着画来找你,太厉害了!”
素伊跟看白痴一样看自己的婢女,“你以为我是神仙,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啊?不是的话,那……那如果他们晚上回去拆礼物,那不就,都泡汤了吗?”
“我自然会让他们发生一点小意外。”
海棠依旧不太懂,茫然地问:“什么意外啊?”
薄素伊已经不奢望她能够问出什么更有难度的问题了,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这幅画也许是婢女办事不力,然后不小心掉在众人面前,也许是五姨娘院子的某个婢女在整理礼物时突然尖叫起来,然后跑出来向夏自青告状,意外太多了。”
“那些婢女为什么会不小心啊?这样的意外,也有可能会不发生啊。”
素伊恨不得上前敲开她的脑袋,“你怎么这么傻哟,这可怎么办?”
海棠冥思苦想了大半天,然后才小声问:“小姐……小姐的意思是不是……五姨娘院子里有……有你安排的人啊?”
素伊面无表情地赞扬:“海棠真聪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