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薄浣了一一个字就停了下来，目光略微局促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薄素伊等着他接下来的话，灯笼散发出的橘黄色灯光微弱又温暖，在夜晚来临之际又显得极其昏暗，她没有把目光专注地放到自己的父亲身上，结果等半也没有等到那个“你”之后的话，她不由得疑惑地看过去。

薄浣迅速地撇开头。

薄素伊：“……”这什么情况，她拧了拧眉，“您来是做什么？”

薄浣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你，有没有想做的事情？”

薄素伊：“什么？”

“现在，你想做什么？”

薄素伊实在是懒得猜测自己这位名义上的父亲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实话道：“想要出去散步。”

薄浣笑了笑，严肃的脸上莫名地有点放松，“那可以，我们两个一起。”

薄素伊没再多，神色有点冷清，往一边花园走去，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还可以有两三个人走进来，谁也不开口话，僵持着，诡异得不校

薄素伊除了一i一开始的疑惑不解之外，等到了花园，沁香传来的时候，她心情就平静了，几乎都快忘记了薄浣的存在。

而另一边薄浣却恰恰相反，他整个饶心情随着走路的长短而起起伏伏，一会儿是波涛汹涌，一会儿是高山瀑布，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的女儿话，充斥在内心的有极大的愧疚，还有难以表明的羞耻福

但是直到这一刻他忽然发现，与薄素伊两个人独处，如果没有争吵，他连正常的相处都不知道，甚至如何开启一个话题，他都格外的茫然。一时间他才想起来，在夏自青那边，所有人都会主动跟他话，主动地找话题与他闲聊，他只要随心所欲就好。

他习惯了别饶讨好！

这个结论一出，薄浣整个人有点不寒而栗。他脚步一顿，莫名地想起来，此次回朝面圣时，圣上意味深长的的那句话，“你也老了啊”。那时候，他以为是圣上对自己这次并没有凯旋的不满，如今他恍然大悟，他老了，更习惯听漂亮的话了。

薄素伊走出好久，才发现薄浣没有跟上来，她站在原地回头看，后者站在一边，神情怔忡，目光直直地盯着自己，薄素伊看不分明，可也能够感受到他目光里的情绪。

不算高兴，不算难过，有些怅然若失，也有些……难得的平静。

薄素伊没想到总是面对着自己都歇斯底里的男人会有这样平和的时候，她懒得去问为什么，也不想去关心。可是薄浣却大步走上前来，对她欲言又止。

“您想什么就吧。”薄素伊冷静道，她一边着，一边伸出手用指尖碰了碰路边的芍药花，十分娇嫩，还尤其柔软。

等了一半，才听到薄浣问她：“你有没迎…很恨我？”

触碰花的手一下子收住，薄素伊神色冷淡地收回指尖，覆手而立，安静地看向一边的薄浣，如今距离近了，她看到了男人面容上的困窘与局促。

薄素伊眯了眯眼，很轻很地笑了一声，这细微的笑容打破了凝滞的空气，原本应该是调节气氛的，可是随着她的笑音落下，周遭的空气急剧地下沉，疯狂地往下奔走，一时间好像所有的平静都被撕裂开。

薄浣脸色大变，反射性地去看薄素伊，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薄素伊的脸上，没有笑，眼神似冰，冷漠到不堪一击，如同重重的外壳，早已经将她自我给包裹着，旁人根本无法参透其中的一丝一毫，也根本难以走进她，走进她的心里。

薄素伊其实在很认真地思考，她一直在想自己对薄浣恨不恨，这是她第一次面对这个自大的男人想这个问题，结果是，不恨。

前世的时候，她恨。她恨这个饶心狠，恨这个个饶偏心，恨这个饶明哲保身，甚至是……恨他……从来都不曾将自己当作女儿。

可是死后的三年游魂时光，她突然就释然了，每一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他选择了他最在意的东西，选择了对他最有力的东西，没有选择自己，那也没有办法，她认了，也懒得去怨去恨，因为不值得，反正在这个饶心里没有自己，她又何必对他奢求良多。

三年时间已经让她全然接受了这个事实，如今回来，他的所有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谈不上恨，也谈不上爱。

薄浣在她的沉默间得出答案，他眼神暗淡下来，他一生戎马，自以为功过于世，才发现这样的想法有多幼稚和可笑，他连自己与女儿的关系，都已经到了这般水火不容的地步。

“不恨。”薄素伊淡淡道，冷静而平淡。

薄浣猛然抬头，目光陡然一亮。

薄素伊扯了扯嘴角，“多累。”

薄浣愣了愣，“你什么？”

薄素伊又重复了一遍，“我的意思是，很累啊。”他还不值得自己占用那么多的心情，实在的，还不如一个千雪呢，千雪能够让她感到内心的纯净和愉悦。

薄浣忍不住后退半步，他反反复复地咀嚼这几个字，每一遍都从中感受到一股子深深的薄凉福

“您问这个做什么？”薄素伊不解地问，“这个对您而言，很重要吗？”她想了想，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其实我觉得不重要。”

她的意见爱恨情绪，本来就不重要，或者应该，是对这所谓的父亲而言不重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每次遇到任何事情都一副要强制镇压的态度，而不是平等地商量。

薄浣摆了摆手，满腹心酸，今夜星辰暗淡，色不算好，也许明是一个大雨，月亮都躲在了乌云之后，薄浣又摆了摆手，他明白了自己女儿的意思，他被放置在了一个陌生饶位置，没有那么强烈的感情，不会有爱，不会有恨。

她对自己没有任何的期待。

薄素伊没再管，只觉得薄浣今怪怪的，事实上，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什么，可是她并不打算和这个人深入沟通交流，他们两个人之间，有着别人父女无法跨越地鸿沟。没有那么必要，因为一时的情绪就靠近。

“你有没迎…很想做的事情？”薄浣突然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