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裂雨声中,甲胄响动的声音缓缓传来,高大的人影从阴暗的古堡门道内走出,银色的胸铠上镶嵌着一颗菱形的红宝石,与龙角头盔上的宝石交相辉映。男人推开面甲,取下了头盔,灿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流泻而下,即便拥有美人也羡慕的长发,男人却并无半分妩媚之色,俊朗无暇的脸上异常冰冷,就像是一头窥伺猎物的野兽。
安礼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个男人,伯爵长子,居雷—贝利蒙特。
“父亲大人,”居雷凝视着安礼,丝毫没有行礼的意思,“您看起来依旧健康。”
安礼快速搜索着有关这位伯爵长子的记忆,十分可惜的是并未有多少。老伯爵在王都担任财政大臣期间,贝利蒙特家族的领地全部由这位伯爵长子管理,老伯爵和他也是聚少离多,虽然远不如次子和长女关系亲密,但老伯爵却为自己这位长子十分自豪,不仅勇武过人,而且谋略超群。
也许是过早的独立让他对老伯爵的依赖程度十分低,即便在老伯爵失势后,这位新晋子爵依旧能够在贝利蒙特家族的领地站稳脚跟。
安礼有些好奇自己这位大儿子来此有何贵干,话说回来,突然被一个比自己年龄还大的人喊爸爸,安礼总感觉怪怪的。
“看起来你对于我仍旧健康很失望。”
“当然,”居雷表情平静地答复,“您一日不死,我就一日无法真正接管贝利蒙特家族,那些顽固的家伙依旧感念着您的恩惠,如果不将您的尸体摆放在他们的面前,他们总会生出一些特别的想法。”
“你是说纳隆?那个黑夜旅人?”
“他只是其中一员,还有许许多多人徘徊在房门之外,不知是推门走进,还是转身离开,”居雷打了个比喻。
安礼明白了居雷的意思,老伯爵身为贝利蒙特家主,虽然感染枯血病,但依旧存在一些旧有的关系,或真诚的,或虚伪的。那些关系就像是经脉一样隐藏在泥土之下,只有当老伯爵彻底死去,那些关系才会随之显露出来,居雷算是重新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关系网络,以贝利蒙特家族的名义。
“纳隆应当告诉了你我的状况,你看起来仍旧不死心,还要亲自来确认一下?”安礼问。
“纳隆也应该转告了我的话,父亲大人,”居雷目光移向马车旁撑伞而立的珮莎,“您似乎仍旧不愿意远离她。无论她是否能治疗枯血病,您都不应该接受。治愈了枯血病反而会带来更大的灾祸,无论是对您,还是对贝利蒙特家族。”
“那你就是让我去死了?”安礼笑着问。
“您看起来真的变了,”居雷漫步走入雨中,雨水瞬间淋湿了他的头发,“曾经您教导我,即便面对必败无疑的战斗,也应当慷慨赴死,比起贝利蒙特家族的荣誉,死亡不过只是一粒沙尘般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如今您却也惧怕起了死亡。”
“你还不配跟我谈贝利蒙特家族的荣誉,”安礼冷声说,“觉得我毁了它,那你就重建它。”
“阻止您将贝利蒙特毁灭,已经算是一种重建,”居雷毫不退让,“枯血病是恶魔诅咒,是无法治愈的,您感染枯血病可以解释为受魔女蛊惑,可治愈枯血病又该如何解释?吾神怜爱?还是投入了恶魔的怀抱?教会不会允许一例有违教义的事情出现。”
“那你带着这么多人是来杀我的?”安礼看了眼左右的银甲骑士。
“我只是从北部返程途中经过此地,”居雷摇了摇头,“我此次前来,一是亲自提醒您远离妖女,其次是来索要贝利蒙特家族的圣物。从小您就告知过我,贝利蒙特家族一共有四件圣物,其中三件给予了我们兄妹三个,还有一件是由您亲自保管的。”
安礼松了口气,看起来居雷的目的只是来寻找圣物,但很可惜他并不知道第四件圣物在哪里。
“丢了,”安礼并不隐瞒,“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居雷淡然的脸上第一次露出诧异的神情:“记得岁时,我央求您带我去看那四件圣物,您拒绝的理由也是说圣物丢了。”
“那次是骗你的,这次是真的,”安礼说。
“看起来贝利蒙特家族的荣誉又折损了大半,”居雷抬起了手,接着说,“不过不要紧,我帮您找回了。”
这次轮到安礼诧异了,叽叽吱吱的车轮声在雨中响起,然后从黑暗中驶来一辆推车,上面罩着一层黑布。推车的是一个身着黑袍头戴兜帽的女人,浑身散发着一股寒意,所过之处泥泞的土地变为冬季冻土般坚固,落在她身上的雨水眨眼间化为冰晶落地。
“冰之魔女,”冥儿的声音第一时间响起,“她似乎无法控制自身力量,这种近似领域型的权能是高阶契约者的体现。”
冰之魔女将推车停在居雷身旁,然后伸手掀开了黑布,一块巨大的珊瑚礁出现在众人眼前,珊瑚礁中心则是一个心形的容器,里面盛满了幽蓝色的液体,里面存在着一些微不可察的红色血丝。
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从心里涌出,安礼想起了珮莎给他输血时那个瓶子里的幽蓝色液体。几乎也在同时,一滴雨水落在了他的脸颊上,他抬起头看去,雨伞已经不知何时朝另一侧倾斜,而握着伞的珮莎毫不知情。
“这块珊瑚礁是什么东西?”居雷问,“我记得原本只有那颗海之心。”
“您可以理解为一具躯体,”冰之魔女抚摸着那蓝色的珊瑚礁,“海之心只是一件圣物,除了用以沟通神明,并无别的用途,但如果给这个物体一具现世的身体,那么便可以借用神的力量,比如抽取一些神之心的液体。”
“父亲大人,这是从您的地室里发现的,或许偷取这件圣物的人就在您身边,”居雷说。
“我会彻查的,”安礼回复。
“安全起见,这件圣物暂时就交由我来保管吧,”居雷抬起头,并未看向安礼,而是看着珮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