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安礼辗转难眠，煎熬许久之后他坐起身，望向一旁的木椅，冥儿与他心意相通，在黑暗中现出身形，捂嘴打了个哈欠，似乎刚刚从睡梦中醒来，

“你想到了什么重要事？”

“还记得死神大人曾委托我们和第十死神一起调查荆棘山脉中强大灵魂复苏的事情吗？”安礼说。

冥儿点点头，“你是说死神大人指的便是坠龙谷中的龙？”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可能吗？”安礼反问。

“荆棘山脉绵延千里，山峰数不胜数，坠龙谷也不过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冥儿答复，“我不觉得为了这点小事需要求证死神大人。”

“但如果是其他见习者呢？”安礼说。

冥儿似乎明白了安礼的意图，身影消失在了椅子上，片刻之后她重又返回，淡淡地说了句。

“第十死神凝华同意会面。”

安礼坐直身体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闭上了眼睛，意识瞬间坠落进虚空之中，而在漆黑水面之上，第十死神凝华已经等待许久，她仍旧是一副典雅的贵妇装扮，淡紫色的长裙修剪得体，衬托着诱人身材，裸露香肩与翘胸，头戴礼帽，面覆黑纱，一双黑白相间的翅膀在身后飘动。

“刚巧我也有一些事要找你，”凝华开口道，安礼可以确定是第十死神控制了凝华的身体。

“我想我们关注的应该都是一件事，”安礼说。

“死神大人说荆棘山脉中的强大灵魂复苏事件，我花费了一点时间追查，”第十死神开门见山地说，“荆棘山脉附近从古至今坠落的神庭数量并不算多，可查的应该有五处，不过多是一些小块神庭，加上部分神秘区域，我筛选过后有三块可能存在问题。”

安礼并没有打断他的话，而是等待他的分析。

“第一处位于腐败丛林，腐败丛林是旧神蚀神卡伽洛的神庭坠落区，其中生长着无数能够腐蚀金属与岩石的植物与动物，至今还未被完全探明，”第十死神结束了话语，并且没有继续，似乎在等安礼的回答。

安礼并不想要让自己显得没有价值，他搜索了下老伯爵的记忆，发现老伯爵对于整个荆棘山脉或者说王国西部知之甚少，老伯爵的家族盘踞在南部，帝国西部本身就是一片荒凉之地。

“我想并不在腐败丛林之中，那里一直都挺安定，”安礼只能根据直觉给出自己的看法。

“我也是如此认为，”第十死神接着说，“第二个可能地点是坠龙谷，那是群山与近海之神的龙宠坠落之地，听说最近海之魔女在整个西部非常活跃，而海之魔女诞生之物并不清楚，可能便是群山与近海之神的遗物，那么她为了获取力量有理由来此复苏曾经的宠物。”

“我也是如此认为，”安礼并不隐瞒，“但我想复苏龙宠的并不是海之魔女，而是一位新生魔女。”

“哦？”第十死神显得颇为感兴趣。

“北地蛮族区域内不久前坠落了一块神庭，诞生了数名魔女，其中有一名魔女逃到了王国疆域内，并且还逃脱了北地雷森公爵的追捕，至今下落不明。”

“你是说旧神胧月女神的神庭？”

“对，”安礼回答，他其实并不清楚龙之魔女隶属的神系，至于第十神女口中的胧月女神，他倒是从老伯爵的记忆中找到了部分线索，是帝国时代后期坠落的神明，司掌满月，在她的神庭未坠落之前，月亮在世人看来是无圆缺变化的，并非真的一直维持满月，而是她将自己的神宠幻化为月缺的部分，在人间看来便始终如满月。

“据说此次坠落的神庭之中，诞生了三名魔女，其中两名皆已被雷森公爵移交教会处置，而逃离的那名魔女为了获取力量倒是可能寻找一部分旧神遗物，但我所好奇的是她为何要去寻找坠龙谷的龙？它们并不是两个相通的神系。”第十死神有些疑惑。

“也许她恰好掌握了与龙有关的力量，”安礼善意的提醒了一下。

安礼相信对方并不是一个蠢笨的人，自然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上次会面死神会议上对方已经表明是处在灰泽区域的，那么自然不可能会不清楚灰泽外的那场混战与龙鸣，对方之所以不表明这些，无外乎在等待他自己表示。

“我大概明白了那位魔女的意图，”第十死神淡淡地说，“是吧，贝利蒙特伯爵。”

安礼心中咯噔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如初，一切正如他所预料的发展。

“我的身份并不是秘密，”安礼礼貌回复，“你的计划呢？”

“还有第三个区域呢，”第十死神说，“第三个可能的区域在黑暗洞窟，灰泽的污秽会流进那里，那里也一直是人迹罕至之所，据说其上曾坠落旧神骤雨暴君，因此那片区域常年被雨水覆盖，形成了巨大的水下洞穴，最近有传言称那里不断传出声响，或许是有什么在孕育。”

黑暗洞窟靠近灰泽，坠龙谷靠近青河村，安礼已经明白了第十死神的用意。

“我负责调查坠龙谷，你负责调查黑暗洞窟。”

“正合我意，”第十死神说，“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当然，”安礼回复，“任务奖赏全部归你。”

“那么，我们下次见了，希望能得到一个好消息，”第十死神说。

“稍等一下，”安礼接着说，“我需要知道坠龙谷的详细资料，我想你应该收集的有。”

凝华沉默了许久，然后伸出手拿出一个文件夹，远远抛了过来，安礼伸手接住，然后微笑道：

“多谢。”

“后会有期，”凝华欠身行礼。

安礼随即退出了冥界视野，重新回归现界，冥儿仍旧坐在那张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来回晃动，而在他床头边，那封文件夹静静放在那里。

“看，我就说你第一次使用灵魂之果的行为无疑是非常愚蠢的，”冥儿挖苦似的说。

安礼微微一笑，拿起枕边的文件翻看着，“我不否认，他应该也基本可以确定了我们的身份。”

“可你承认不是直接验证了他的猜测，”冥儿不解。

“我们的身份本身就不算秘密，这次不过是以退为进，”安礼说，“就我们双方来说，他了解我的身份，但我不了解他的身份，而现在我们应该算平等的了。”

“平等？”

“关于贝利蒙特伯爵的身份，我上次旅行时仅仅留下的纸条里提过，伊莉丝很快被逮捕，这个纸条应该不会被其他人看到，而青河村的身份也仅仅和灰泽城的那个叫薇薇的女孩提过，假定薇薇会向别人透露我的到来，那么如此重要的消息，也只会向她的哥哥和父母说明，她的父母和哥哥也只会封锁消息并向教会或者公爵报告，向谁报告只取决于她的家族依附于谁，只需要再次去到灰泽，多出来的那个人便是第十死神的躯壳。”

“不错的推测，但眼下我们似乎没理由去一趟灰泽，”冥儿说。

“他自己会来，”安礼微笑。

“自己会来？”

“你不会真以为有三个值得怀疑的地方吧？”安礼笑着问。

“什么意思？”

“无论是第一个腐败丛林，还是第三个黑暗洞窟都不过是一个幌子，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可能被怀疑的地方，那便是坠龙谷，他不过是为自己的暗中行动做了些掩饰，”安礼十分笃定。

“为什么？”

“打个比方，有三个尘封已久的宝箱，你觉得其中一个被打开了，会是什么原因？”安礼问。

“有人掌握了钥匙？”冥儿似乎明白了。

“对，”安礼合上了文件夹，“龙之魔女便是钥匙，龙之魔女去到哪里，哪里的强大灵魂便可能复苏。”

“那他为什么要说三个地方？”冥儿有些不能理解。

“因为名义上我们已经将任务报酬移交给了他，那么我们进行任务势必不会积极，他如果自己独自一人来调查属于我们这边的坠龙谷，那么一旦留下痕迹，身份很容易暴露，所以他选择告知我们存在三处危险区域，可无论是腐败丛林还是黑暗洞窟都属于荆棘山脉北部，更靠近灰泽，而坠龙谷属于南部，更靠近青河村，所以我们理所应当的被分派去调查坠龙谷，只要我们的势力出现在坠龙谷，那么他便可以暗中潜入其中。”

安礼将文件夹丢给冥儿，“你觉得有人会好心到将一个详尽搜集过资料的区域交给我们？既然他收集了那么多资料，表明他其实确定了区域就在坠龙谷。”

“所以你准备猎杀死神？”冥儿询问。

“我有那么大的力量？”安礼不禁觉得好笑。

“死神最大的权能是身份，”冥儿说，“领主牌在所有身份牌中并不算小，你可以调动的资源也很多。”

“我们不必急于动手，”安礼说，“确认了他的身份再进行下一步，打破如今的僵局，我想他的力量也不可或缺。”

“死神最好不要与死神相遇，”冥儿提醒，“这是我的忠告。”

“无需多言，朕已知晓，”安礼笑着说，然后躺下身子，缓缓闭上了眼睛，还在思考这句话含意的冥儿，突然提起文件夹用力抖了抖，一只蝴蝶从夹缝中落下，在落地前展开翅膀，然后消失于虚空之中。

冥儿转头便看到，本该睡着的安礼此刻正盯着她，似乎在喃喃低语。

“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