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静默。

“我想留在这里。”

萧嘉禾率先打破了宁静，声音清脆入耳，没了前几日的谦卑讨好。她身上的衣服几天没换了，刚刚又遭遇了一场打斗，已是残破不堪。反观季蘅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愈发显得清冷如玉。

“我不留没用的人。”

如玉的男子靠着轮椅，神情冷冽，语气稍微和缓，嘴里吐出的话毫不留情。

“我会做饭，会洗衣服，还会缝衣服，总之我什么都会。”

少年身量不高，脸颊没什么肉，模样倒是招人。此时眉眼微微弯起，眼里目光清澈明亮，笑的跟蜜枣一般甜津津的，讨好的样子十分滑稽。

“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你是镇南将军季蘅，我知道的。我见过你，五年前燕京的花灯节上。”

萧嘉禾老老实实回答，可不就是五年前的花灯节。季蘅皮相好，又有一条不能纳妾的家规，被一群名门小姐围的水泄不通，平时矜持高贵的小姐们赶都赶不走。她当时也被推搡的摔在地上，平时一个个娇滴滴的小姐那晚突然变得力大无穷，她对那晚可是印象深刻的很。

季蘅照旧冰山冷漠脸，萧嘉禾摸不透他的心思，半跪在地上不敢起来，低头的眼神飘忽。

“嗯。”

嗯是什么意思？

“一起去看看刘敏。”

刘敏是谁？萧嘉禾一头雾水。从被绑到如今被救，她整个人就像个皮球，被人踢来踢去。她带着满心的疑惑，问出了自己的不解。

“抓你的人不认识？还不走？”

季蘅终于正视了萧嘉禾，脸上带着讥诮。他说完不看萧嘉禾的反应就吩咐莫寒推着轮椅走了。

萧嘉禾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救的人叫刘敏，可为何这名字听起来如此耳熟。

等等，他这是愿意留下自己了！

“公子，我来了！”

主仆二人已经走远，她快步跟上去，雀跃地跟着走，十分狗腿地挤走了莫寒的位置，稳稳地推着轮椅向前走。

季家的院子清幽干净，没有参天大树，只有些装饰用的假山和流水。一路畅通无阻，院子里只能看见男侍卫，不见女眷。

萧嘉禾印象中季家在燕京人丁单薄，这一代只剩下季蘅一人，季蘅的大哥季廷战死沙场，从边疆马革裹尸归来，之后季蘅接替大哥去了边疆。北地算是季家祖祖辈辈生活之地，如今季老将军还在燕京，北地的宅子就废弃下来。

可是一个女眷都没有，莫非季蘅这厮真的……她不敢再想，埋头跟着走近了刘敏养病的屋子。

刘敏脸上依然没有血色，唇角映出点点药渍，腿上的伤口已经包扎过了，原本瘦弱的身躯裹了几层后丰润了不少。

“他的腿还有救吗？你们有什么仇？”

萧嘉禾凑到刘敏床前，漫不经心地问。长的真不错，就是身板子弱了些。

“能治好。我杀了他全家，他要找我报仇。”

季蘅语气平淡，听不出波澜。

杀了全家……

“这其中肯定有误会。”少年眸子亮晶晶的，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充满了信任。

“镇南将军杀的只会是敌人。”然后习惯性作安抚状摸了摸男子的头……

嗯，她以前是这么摸许润的，比起许润季蘅的头发更顺滑。

季蘅……

莫寒……

“快看，刘敏醒了。”

床上的男子睫毛微动，萧嘉禾意识到自己逾矩，适时转移话题，迅速收回了手，低头装死。

“季蘅，我要杀了你！我要为我全族报仇！”

刘敏一睁眼看到季蘅的脸，一时间激动不已，拼命挣扎起身。可是每动一下，牵扯到的伤口就更痛三分。

“先把伤养好，我救你回来不是让你来寻死的。”

季蘅不为所动，看不出神情，丝毫不理会刘敏的言语，转身就要走。

“你别走，你……”

刘敏在背后攥紧了拳头，死死地瞪着远去那人。奈何刘敏身体实在太弱，喊了两嗓子又晕过去了。

萧嘉禾摇头，依他的心智，杀不了季蘅，怕是就被别人先杀死了。不过她也好奇两人究竟有何深仇大恨，依季蘅的人品，断然是不会无缘无故就杀人全家，即便是动了这个心思，也不会轻易让仇家寻上门来。

杀人放火，斩草除根。带兵打仗如此，季蘅比自己更清楚这一点。

不过想知道原因，床上的刘敏是没有指望了。

萧嘉禾想起季蘅临走前那副冷冰冰的脸，浑身打了个哆嗦。她如今寄人篱下，只能委曲求全去讨好季蘅了，立马就往厨房走去。

萧嘉禾前世搜集了不少菜谱，未出阁前没认真研究，在后宫中心无旁骛一心钻进了小厨房。经过几年的练习，她的手艺大有进步，虽不比御膳房的厨子，但也构思巧妙，味道极佳。反正糊弄季蘅是足够了，这厮常年待在边疆，自然吃不上好伙食，她认真做两道菜再说两句好话，不怕他不开口。

快用午膳了，厨房里还是没人，食材也不多。萧嘉禾没多想，洗了手打算做个鲫鱼汤，再做几道小菜。

萧嘉禾一边把汤炖上了，又切了些清淡爽口的蔬菜清炒。不一会儿，炖锅就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清澈的汤水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奶白。她忍不住自己先喝了一碗，吃饱喝足后一脸满足，装了食盒去给季蘅送饭。

季家的院子不大，萧嘉禾走两步就到了季蘅住的屋子里。还没进屋子她就开始喊了，省得又被当成刺客。

“公子吃饭了，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小少年还穿着一身破衣衫，跑起来面色微红，鼻翼带着细密的汗水，眼神清澈澄亮。他自顾自地收拾了餐桌，将带来的食物摆了一桌，贴心地把季蘅推到桌前。

季蘅眼睛微眯，漆黑的眼眸在缝中透出细碎的光，慢吞吞地拿起了手边的筷子。

“你先试菜。”

……

萧嘉禾满头黑线，堂堂镇南将军吃饭还要别人试菜？

季蘅沉沉地看着眼前的小少年，灵动的眼眸里充满了震惊和抗拒。